BL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64章（第1页）

&ldo;汉人志节日衰，吏治日窳&rdo;

汉族读书人盖皆认同曾参之语：

&ldo;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远乎？&rdo;

并以之作为&ldo;士&rdo;的&ldo;原始教义&rdo;，二千年来，遵行无违，故余英时曰：

&ldo;根据西方的标准，&lso;士&rso;作为一个承担着文化使命的特殊阶层，自始便在中国史上发挥着&lso;知识分子&rso;的功用&rdo;。

前揭孟森之语，谓孔子学说足为万世师表，既能赞成帝制，又隐含制衡之意；与此合观，即知钱穆所谓&ldo;汉人志节&rdo;，究指何物。而乾隆朝之士风，扫地无遗，洪亮吉对此作过一番生动的描绘：

&ldo;士大夫渐不顾廉耻，百姓则不顾纲常。然此不当责之百姓，仍当责之士大夫也。以亮吉所见，十馀年来，有尚书、侍郎甘为宰相屈膝者；有大学士，七卿之长，且年长以倍，而求拜门生为私人者；有交宰相之僮隶，并乐与抗礼者。太学三馆，风气之所由出，今则有昏夜乞怜以求署祭酒者；有人前长跪以求讲官者。翰林大考，国家所据以升黜词臣，今则有先走军机章京之门，求认师生，以探取御制诗韵者。行贿于门阑侍卫，以求传递，代倩藏卷而去、制就而入者。大考如此，何以责乡、会试之怀挟替代？士大夫之行如此，何以责小民之夸诈夤缘？辇毂之下如此，何以责四海九洲之营私舞弊？&rdo;

士，或在朝，或在野，亮吉所论皆在朝之士。&ldo;为宰相屈膝&rdo;、&ldo;交宰相之僮隶&rdo;者，谓巴结讨好和珅；今语所谓&ldo;跑官&rdo;，情状与此略似。国子监、翰林院中的&ldo;夸诈夤缘&rdo;，则与今日报章不时揭露之&ldo;学术腐败&rdo;略同。总之，京师政、学之衰，俱因&ldo;士大夫渐不顾廉耻&rdo;而起。而国民&ldo;不顾纲常&rdo;，举国上下尽糜&ldo;营私舞弊&rdo;之风，其根源亦在乎是。欲振衰起弊，办法只有一条，那就是：&ldo;士气必待在上者振作之，风节必待在上者奖成之&rdo;；今人谓依法治国，尤须辅以以德治国，其意庶幾在是。但是，在亮吉所处之时代，士气与风节是没办法振作与奖成的。因为，自满洲入主中原以来，对士气的摧折，一代胜于一代，迄于乾隆，论压制士人、禁锢思想，更是空前启後，不愧为&ldo;盛世&rdo;。所以抑制摧折之法，略有二端：一曰文字狱之愈演愈烈，此为当时政治上一大特点；一曰宰相制度之彻底沦没，此为君主专制发展之自然结果。请先述文字狱。

文字狱

文字狱，何代无之？即如明太祖，甫一开国，便因文辞细故砍掉不少头颅。清代制度多法明代，文字狱的操作手法，如定罪易、量刑重、株连广，等等特色，自然也继承下来。然清代文字狱以康、雍、乾三朝为最，而三朝文字狱各有特点，又不可一概而论。

康熙朝文字狱，如最著名的庄廷鑨《明史》案和戴名世《南山集》案，俱因流露&ldo;排满复明&rdo;之意而得罪。二案之定罪量刑，虽有悖于後世要求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的主张，然其撰述明、清之际史事，公然不书清帝年号，谓三藩未平、明祀未绝之时，顺治不得称&ldo;正统&rdo;，云云；此种论调，在极力强调&ldo;我朝得天下之正，千古之所未有&rdo;的玄烨看来，无疑是对其执政合法性进行恶毒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怪不得以&ldo;开明&rdo;、&ldo;宽仁&rdo;著称的他也要痛下杀手了。

雍正朝有两件大案，其表现形式虽为文字狱，醉翁之意实不在酒。一为年羹尧案，一为曾静案。前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乃芟削功臣之借口；後者则是借题发挥，以消泯汉族对满洲的成见。

胤禛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年羹尧、隆科多实为功臣之首；然二人必死，又为不可避免之事。王锺翰论曰：

&ldo;盖年、隆皆反复无常之人，非得共力，不足以成事，而对于其人，则早有戒心，用毕即杀之除之，早已预有成算。即使二人恭顺自矢，亦决难免祸&rdo;；

不论是夺嫡还是夺天下，事成後，帝王藏弓屠狗，继续革命（革人之命），是必然之理。惟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主动放下屠刀，稍存人性，洵为难得一见的佳话。帝王屠狗，其法因人而异，然吹毛求疵至于匪夷所思的程度，则未有如胤禛者。年羹尧在奏摺中将&ldo;朝乾夕惕&rdo;写作&ldo;夕惕朝乾&rdo;，不过次序颠倒，如山清水秀写作水秀山清、柳暗花明写作花明柳暗之类，胤禛乃借机发难，谓&ldo;年羹尧平日非粗心办事之人，直不欲以&lso;朝乾夕惕&rso;归之于朕矣&rdo;，&ldo;则年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而未定也&rdo;。八个月後，遂有议政大臣、刑部等衙门同奏年羹尧&ldo;反逆不道&rdo;，&ldo;请皇上将年羹尧立正典刑&rdo;之事，得旨：&ldo;年羹尧令自裁&rdo;。厕身&ldo;年党&rdo;者，亦多被谴责诛戮，其中，钱名世一案之处理最为有趣。当年羹尧犹是胤禛跟前红人之时，名世尝作诗赞颂，胤禛谓其&ldo;文词谄媚&rdo;，&ldo;为名教所不容&rdo;，但是，却未将他拉去砍头，而只是革去职衔，发回原籍。胤禛亲书一匾，上写&ldo;名教罪人&rdo;四个大字，令名世悬于己宅，以为谴责；同时，命在京官员出身举人、进士者，&ldo;仿诗人刺恶之意，各为诗文，纪其劣迹，以儆顽邪&rdo;。诸臣诗文写毕，经胤禛评定甲乙，再交付名世，令其&ldo;刊刻进呈&rdo;，&ldo;凡直省学校所在，各颁一部&rdo;，&ldo;欲使天下臣工，知获罪名教，虽腼颜而生，更胜于正法而死&rdo;。这种惩罚，可称&ldo;谑而虐&rdo;，此在有清二百馀年专制历史中固为仅见，然在上世纪文革时期，类此之事则数数见矣，孰谓吾乡某公专研明史哉？前後对照，知其于清史亦尝用功揣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