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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什么是移情作用？用简单的话来说，它就是人在观察外界事物时，设身处在事物的境地，把原来没有生命的东西看成有生命的东西，仿佛它也有感觉，思想、情感、意志和活动，同时，人自己也受到对事物的这种错觉的影响，多少和事物发生同情和共鸣。这种现象是很原始的、普遍的。我国古代语文的生长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按移情的原则进行的，特别是文字的引申义（2）。我国古代诗歌的生长和发展也是如此，特别是&ldo;托物见志&rdo;的&ldo;兴&rdo;。最典型的运用移情作用的例是司空图的二十四&ldo;诗品&rdo;以及在南宋盛行的咏物词。

在西方，亚理斯多德也早就注意到移情现象。他在《修词学》里说到用隐喻格描写事物应&ldo;如在目前&rdo;，并且解释&ldo;如在目前&rdo;说，&ldo;凡是带有现实感的东西就能把事物摆在我们眼前&rdo;，然后举荷马为例说，&ldo;荷马也常用隐喻来把无生命的东西变成活的，他随时都以能产生现实感著名，例如他说，&lso;那块无耻的石头又滚回平原&rso;，&lso;箭头飞出去&rso;和&lso;燃烧着要飞到那里&rso;，&lso;矛头站在地上，渴想吃肉&rso;，&rso;矛尖兴高采烈地闯进他的胸膛&rso;，在这些事例里，事物都是由于变成活的而显得是现实的&rdo;（重点引者加）。（3）从此可见，亚理斯多德不但注意到移情现象，而且已替它作了解释：它是一种隐喻。我国汉郑康成把诗六义中的&ldo;兴&rdo;解释为&ldo;兴者托事于物&rdo;，唐孔颖达加以引伸说，&ldo;兴者起也，取譬引类，启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鲁以见意者皆兴辞也&rdo;（4），这也都是以&ldo;兴&rdo;为一种&ldo;隐喻&rdo;，可与亚理斯多德的看法参较。

我们不必列举西方关于移情现象的一些较早的看法，单提一些近代美学家对这问题的注意。自从英国经验派把美学的研究转到心理学的基础上，人们就不断地讨论到移情现象。哈奇生用类似联想来解释自然界事物何以能象征人的心情；休谟用同情来解释平衡感说，&ldo;一个摆得不是恰好平衡的形体是不美的，因为它引起它要跌倒，受伤和痛苦之类的观念&rdo;；博克也用同情来解释崇高和美，他说，&ldo;同情应该看作一种代替，这就是设身处在旁人的地位，在许多事情上旁人怎样感受，我们也就怎样感受&rdo;，他并且把同情和摹仿联系起来，&rdo;正如同情使我们关心旁人所感受到的，摹仿则使我们仿效旁人所做的&rdo;（5），对于移情问题作出较大贡献的是意大利的维柯，他把移情现象看作形象思维的一个基本要素，认为&ldo;人心的最崇高的劳力是赋予感觉和情欲于本无感觉的事物&rdo;，并且举出大量的实例来论证语言、宗教、神话和诗的起源都要用这个原则来解释。（6）

在德国，对移情现象的重视首先是与浪漫运动萌芽期和鼎盛期中所流行的泛神主义思想以及人与自然统一的思想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文克尔曼在《古代艺术史》里描绘他对一些古代雕刻（例如《拉奥孔》）的亲身感受时，就经常涉及移情现象和内摹仿现象。康德在分析崇高时把移情现象称为&ldo;偷换&rdo;（subreption）：

对自然的崇高感就是对我们自己的使命的崇敬，通过一种&ldo;偷换&rdo;的办法，我们把这崇敬移到自然事物上去（对主体方面的人性观念的崇敬换成对对象的崇敬）。

‐‐康德：《判断力批判》，第二七节

他的一个基本的美学概念是&ldo;美是道德精神的象征&rdo;，而这个概念也和移情现象有密切的联系：

我们经常把像是建立在道德评价基础上的名词应用到自然或艺术中美的事物上去，我们说建筑物或树木是雄伟或壮丽的，平原是喜笑的，乃至于颜色也是纯洁的，谦逊的或柔和的，因为它们所引起的感觉包含某种类似由道德判断所引起的那种心情的意识。

‐‐康德：《判断力批判》，第五九节

狂飙运动的领袖赫尔德进一步强调精神与自然的统一，他在《论美》里把美看作生命和人格在艺术品和自然事物中的表现。例如&ldo;一条线的美在于运动，而运动的美则在于表情&rdo;，花的美在于它表现了生命力和欣欣向荣的气象，声音的美在于它传出在运动中的物体的活力，抵抗力和哀伤。他并且指出&ldo;古代一些最美的形式都由一种精神，一种伟大思想，灌注生命给它们，这种精神或思想采取这种形式，就像把它当作自己的身体，通过它把自己显现出来&rdo;。黑格尔也说，&ldo;艺术对于人的目的在使他在对象里寻回自我&rdo;；&ldo;自然美只是心灵美的反映&rdo;。例如寂静的月夜，雄伟的海洋那一类自然美是&ldo;感发心情和契合心情&rdo;的，它们的&ldo;意蕴并不在于对象本身而在于所唤醒的心情&rdo;（7）。此外，用&ldo;设身处地&rdo;和&ldo;外射&rdo;来解释移情现象的还有哲学家和《德国美学史》的作者洛慈（lotze，1817‐1881）。他对移情现象曾作过这样的描绘和解释：

我们的想象每逢到一个可以眼见的形状，不管那形状多么难驾御，它都会把我们移置到它里面去分享它的生命。这种深入到外在事物的生命活动方式里去的可能性还不仅限于和我们人类相近的生物，我们还不仅和鸟儿一起快活地飞翔，和羚羊一起欢跃，并且还能进到蚌壳里面分享它在一开一合时那种单调生活的滋味。我们不仅把自己外射到树的形状里去，享受幼芽发青伸展和柔条临风荡漾的那种欢乐，而且还能把这类情感外射到无生命的事物里去，使它们具有意义。我们还用这类情感把本是一堆死物的建筑物变成一种活的物体，其中各部分俨然成为身体的四肢和躯干，使它现出一种内在的骨力，而且我们还把这种骨力移置到自己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