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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阿梨早绕开他到另一侧，指尖攥着那方葫芦瓢，盯着他看。

付六问，&ldo;你知道我是谁吗?&rdo;

阿梨抿唇不答，旁边伙计见情势不对，也赶过来劝，被付六一把推开。他把腰带一扯，脚往凳子上一踩，异常神傲指着自己鼻子道，&ldo;我爹，是县里的主簿老爷，我，是他儿子!&rdo;

阿梨被他吐出的酒气熏得头晕目眩，捂着鼻子往后退了步，付六仍在那里不依不饶，鞋尖又在凳子上碾了碾，叫道，&ldo;我，有钱!&rdo;

伙计也快被他弄晕了，一人扯着付六一边胳膊往外拽，道，&ldo;付小老爷，咱们出去罢，你家弟兄还在外头等你，你喝醉了，快回家醒醒酒，莫要在外头吹风受了凉。&rdo;

付六不耐地吼着挣开他们，又整了整衣领，重新挂上笑面着阿梨，黏腻腻喊了句，&ldo;小娘子?&rdo;

阿梨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人，心都凉了大半，她本就是个文弱女子，对着这样混不讲理的地痞流氓，又没有人护着她，打不得骂不过，是一分胜算也没有的。

而付六上面有个呼风唤雨的爹，伙计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留了一个在铺里看着，另一个撒丫子奔到对面街酒楼去找人过来。

屋里头，阿梨始终和付六保持着一步之遥，随着他满屋子转悠，听他五湖四海地闲扯。

好在人来的快，没多一会就进了门，阿梨寻着救星一般偏头，但瞧见那人的脸，却愣住。她记着这人，上次侯才良来家里找薛延，他便就混在其中，阿梨忽的又想起刚才付六说他爹是主簿老爷，心里虽然已经搅成了疙瘩，但略一思忖，也明白了过来。

她这是撞见了灾星了。

阿梨身形模样都太标致，来的那个小弟只搭上一眼，便也认出来。他肩一抖，赶紧上前拽着付六的腕子往外走，&ldo;六哥，六哥，咱快走吧，这小娘子咱们惹不得。&rdo;

付六眼神迷离，问，&ldo;为什么?&rdo;

那人跺了下脚，贴着他耳朵根说，&ldo;这是薛延前段时间新买的小媳妇啊!&rdo;

不说还好，一提薛延，付六便就整个炸了，他眼一瞪，揪着那小弟的脖领子便就吼，&ldo;薛延?薛延怎么了?老子他娘的天王老子都不怕，怕那个穷酸鬼?你放的什么东南西北屁!&rdo;

小弟讪笑着赔礼，&ldo;六哥，不是，我不是那意思。&rdo;

付六咬牙切齿，&ldo;我与薛延，不共戴天!&rdo;

小弟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付六用了劲儿给甩到一边去，踉跄着摔在地上。付六挽了袖子，这次直接便就朝着阿梨走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连样子都不愿装了，一路上横踢竖踹，米面袋子倒了一排。伙计敢怒不敢言，整个铺子都乌烟瘴气，充斥着面味和酒味。

阿梨眼看着付六走到自己面前，哼了一声，道，&ldo;小娘子，你最好识相些，你若是跟了我，吃香喝辣什么没有，但你若是不识好歹……看见我这指头了吗?我就是随便捏捏，你也能……&rdo;

付六话还剩半截缠在舌尖上没说完，阿梨忽然猛地一扬手，泼了他一脸的面粉。一瞬间，付六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像是下了雪，他骂了句&ldo;操&rdo;，手抹一把眼睛，刚想发作，又被飞来的葫芦瓢砸中了鼻梁。

阿梨一身狼狈，心跳如擂鼓，连手脚都是凉的。她也顾不得再称面了，提着裙摆就跑出了门，剩伙计和小弟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隔了老远，阿梨还能听见付六在骂，&ldo;追啊!愣着干什么，带人给我追啊!&rdo;

过一会，又变成撕心裂肺的，&ldo;薛延，老子饶不了你!&rdo;

阿梨跑到拐角处，这里日头足，人又熙熙攘攘的，让她安心不少。她手抚在心口上缓着气儿，探头看了眼，冯氏正在卖最后一个篮子，笑眯眯给人找钱。她现在这副样子是万万见不得冯氏的，阿梨拿了帕子出来擦了擦脸，又将头发上沾着的面粉扑掉，寻了户铺子借了水洗手，等脸上又能重新挂上笑了，这才过去找。

冯氏瞧见她身影，打量一会，嗔怪道，&ldo;怎的这么晚才回来，裙子也皱了，面也没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rdo;

阿梨短促&ldo;啊&rdo;了一声，拢拢头发，仰脸道，&ldo;我刚去的不巧，店里伙计惹着了街上的地痞，那些人找茬呢，我躲闪不及，弄脏了衣裳。&rdo;

&ldo;什么地痞?&rdo;冯氏听这话吓坏了，忙上前将她从上至下摸了一遍问，&ldo;伤着了没?&rdo;

见她这样，阿梨更不敢讲实情，只摇头道，&ldo;我没事的，阿嬷，只是没买着面了。&rdo;

冯氏说，&ldo;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面不面的，快些回家洗个热水澡，阿嬷再给你做些好吃的缓一缓，可别吓着了。&rdo;

阿梨求之不得，她上前拉住冯氏的腕子，又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追上来，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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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心里惦念着她的兔子，回去路上又拉着冯氏到河边转了圈，采了好些的苜宿草，等到进了家门时候，约莫着未时刚过。冯氏要她去房里歇着，但阿梨哪有什么困意，便趁着天头还暖和着，抱着阿黄在院里晒太阳。

今日家里没什么活计，冯氏也得清闲，去厢房里搬出了两把古旧的木摇椅到房檐下，与阿梨一人一把，仰倒着闲聊。这椅子实在是旧得不行了，坐上去时候吱吱呀呀的，扑面一股子木屑味，但晃晃悠悠的，倒是舒服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