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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胯下马脚步不停，很快便到了节帅府门前。门口的兵士识得哥舒翰，慌忙过来行礼，哥舒翰将马缰绳丢给他们，领着萧易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到二门才站定脚步，对守门的两个人拱手道：&ldo;哥舒有事求见节帅，请代为通禀。&rdo;

那两人回礼微笑道：&ldo;节帅此时正在书房，将军稍等。&rdo;便有一人入内禀报，片刻回来道：&ldo;将军请进。&rdo;

哥舒翰将腰间的佩刀解下交给那二人，萧易有样学样，也将自己的佩刀交出，犹豫了片刻，又蹲下，将靴筒中的短刀也摸了出来交上去。待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了甚么，伸手就去解腰带。

二人强忍住，神色不动，哥舒翰已惊笑道：&ldo;兄弟，你这是做甚?&rdo;

萧易有些尴尬：&ldo;见节帅是要解刃罢，我随身携带的家伙有点多，除了长短刀，腰带里还有条软剑。&rdo;说着，已将腰带解开，抽出一柄细如匹练的软剑。

哥舒翰没见过这般精巧的兵器，抓过来挥了一下，见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力气，绕在手臂上反倒割破了自家衣袖，皱眉道：&ldo;这鬼东西怎么用?&rdo;

萧易那边顾不上他，又从发髻里抽出个极细的三棱尖刺，左右腕扣里各摸出两枚飞镖，再脱了靴子，将靴底机关中藏着的针筒掏出来，一股脑摊在地上，松口气，道：&ldo;好了，这下我身上干干净净，再没甚么凶器了。&rdo;

哥舒翰看了看这一地的家伙，哭笑不得：&ldo;你原先究竟是做甚么的?只怕惯走江湖的也没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rdo;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ldo;不过，咱们见节帅解刃就是走个形式，真要防备的话，自然会有人来搜身，哪里是你随便解把刀就能进去的。&rdo;

萧易这才恍然，看着自己铺了满地的家伙，挠挠头，笑道：&ldo;算了，既然都拿出来了，就放在这里罢。&rdo;

哥舒翰这才放下手中把玩的软剑，道：&ldo;回去你教教我这东西怎么用，如此精巧，倒也有趣。&rdo;

萧易点头应了，遂与哥舒翰一前一后进了二门。

王忠嗣的书房布置一如他的帅帐，地图、沙盘、大案、无数文牍，此外，便是一摞摞的书。但他此刻既不是处理军务，也不是读书，却在练字。

他工楷书，学自褚遂良，河南公的字学贯数家，到晚年，已自成一派，沉着峻拔、凝重深厚，王忠嗣此时写来，颇得其中三味，写的却是《诗经?大雅》中的两句话：&ldo;靡不有初，鲜克有终。&rdo;斗方大字，墨迹酣畅，力透纸背。

哥舒翰只是性子粗疏，绝非不通文墨，看到这八个字不由得一怔。节帅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王忠嗣写完终字最后一点，端详片刻，放下笔，才抬头微笑道：&ldo;哥舒你来看，我这幅字怎样?&rdo;

哥舒翰依言上前，道：&ldo;节帅的字又有进益啦，末将佩服。&rdo;这是口水话，王忠嗣笑笑，不再提字的事情，见萧易站在原地不动，王忠嗣又冲他招招手：&ldo;你也过来，在我军中怎么越待胆子越小，这可不像你。&rdo;

萧易笑了笑，便也走了上去。

王忠嗣温言问道：&ldo;听说这阵子你跟着哥舒学兵法骑射，他连家传的槊法都一股脑教给你了?你倒是哪里来的福气，让哥舒如此看重。&rdo;

这话萧易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哥舒翰抢着道：&ldo;节帅别取笑我了，我有甚么本事，节帅还不清楚吗?我和萧兄弟实在是一见如故，闲时互相切磋，可说不上谁教谁。&rdo;说着自怀中掏出萧易写的那几大卷东西，双手递上，道，&ldo;萧兄弟委实是个细致人，这是他这半年整理的兵法心得，您赏脸看看，可看得过?&rdo;

王忠嗣洗干净手，坐到大案后，将这厚厚一大卷纸展开，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开始还饶有兴趣，翻到后来，面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萧易偷眼看，见王忠嗣翻到的正是对石堡城的假想攻击战那一张，这是那晚和哥舒翰抵足长谈后记下来的，情知不妙，才要解释甚么，王忠嗣已啪地一声将整卷纸拍在大案上，冷声道：&ldo;哥舒，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rdo;

哥舒翰愣住，讷讷道：&ldo;节帅，这，这是怎么了?&rdo;

&ldo;你还记得当年要誓死追随我时，你亲口说过的话吗?&rdo;

哥舒翰神色一凛，肃然道：&ldo;末将记得。当时末将行事任性胡为，闯了不少祸，节帅对我说，夫壮士，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末将回答，君子大道，从而行之。&rdo;

&ldo;那你可知我坚持不打石堡城究竟是为了甚么?&rdo;

&ldo;为了……为了……&rdo;哥舒翰迟疑半晌，道，&ldo;节帅在上书中说，攻石堡不如守积石，末将以为，节帅是想现在以防守为主，伺机反攻，现在还不是反攻的时候。只是……&rdo;他声音渐渐响亮了起来，&ldo;只是节帅，固守积石山确实是条好计策，但与其浪费民夫物力重新构建一条新防线，何不直接取石堡城?石堡城虽坚，毕竟只是一座城，我大唐将士拼死一战，还是能打下来的啊!何况这又是至尊的意思，节帅何必固执己见，非要弃石堡，而守积石呢?&rdo;

&ldo;原来，你是这个意思。&rdo;王忠嗣没有再看哥舒翰，眼帘垂下去，道，&ldo;好了，我意已决，你再说甚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你还是早点断了要攻石堡城的念头罢。&rdo;他顿了顿，续道，&ldo;也别再教坏小孩子，萧易留下，你回去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