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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ldo;你不识得?&rdo;薛挽香将乐器抱在手里，偏头看她。

苏哲摇摇头。

那乐器曲颈弯弧，雁柱下方琴弦二十有三，轻轻弹拨，如在冰凉的水面滑过，韵律清澈。薛挽香笑道：&ldo;这是凤首箜篌。《孔雀东南飞》里，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说的，就是此物。&rdo;

&ldo;箜篌?这就是箜篌?&rdo;苏哲满脸惊讶带着一点儿兴奋：&ldo;你……会使箜篌?&rdo;

&ldo;略知一二。&rdo;

苏哲更高兴了，想了想，还是含蓄些，眨着眼睛问：&ldo;我能听你弹奏一曲么?&rdo;

薛挽香抿唇浅笑，并不做答，只抱着箜篌在交椅上坐好，俏皮的顾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青葱玉指从琴弦上拨过。

骢珑的琴声如水珠落岩石，先而缥缈空灵，悠远在山间，竹叶青青，雨滴澄净。薛挽香在跃跃的灯烛下轻蹙秀眉，低吟浅唱：&ldo;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靑靑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涙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懐，感懐，思君十二时辰。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rdo;

曲音渐而激荡，大开大阖，愈宽愈广，阳关城外厉厉黄沙，将军百战，壮士十年，战场无情，苍凉澎湃的曲声如虎啸龙吟，在这狭小的屋舍中四合而来，直击在人心上。

苏哲捂着胸口站起身，怔怔的看着薛挽香。

&ldo;楚天湘水隔逺津，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rdo;薛挽香轻轻唱着，指尖回旋，泠泠如雪山清泉，渐而绵长，渐而渺远……

她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的苏哲，长长的眼睫微翘着，遮映了无边的心绪。

苏哲的眼神空空茫茫，满面泪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呆呆的问：&ldo;这是，什么曲子?&rdo;

薛挽香放下凤首箜篌，移步上前抚着她脸上泪迹，轻轻道：&ldo;阳关三叠。&rdo;

&ldo;阳关三叠……&rdo;苏哲喃喃低语，捉着薛挽香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大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ldo;挽香……&rdo;她哽咽道：&ldo;我心里好难受……&rdo;

&ldo;我知道。&rdo;薛挽香的声音柔柔的，抵在她胸口的手微微的发烫。

&ldo;嗯。。&rdo;苏哲吸吸鼻子，又问：&ldo;后来，她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了么?&rdo;

薛挽香知道她问的是曲中之人，曲调里虚无的境域，谁又能说得清。她原想回答她也不知道，可是她看到苏哲泛红着眼圈含着倔强和期待，忽然很想满足她，小小的心愿。她抬手摸摸她的脸，滑唇一笑：&ldo;等到了。&rdo;

&ldo;嗯!!&rdo;苏哲孩子气的加重肯定，嘟着嘴揽住薛挽香，将下巴搁到她额头上，安安静静的心满意足。

再躺到床榻上时，外头都不知几更天了。驿站建在城郊，树木稠密，风声如啸。

苏哲吹熄了灯烛掀开被子，薛挽香往里侧蜷进去些，空出一大块地方。苏哲抱着被子，像猫儿一般窝进去，手掌触到薛挽香的手，冰冰的，薛挽香缩了下。

&ldo;怎的这么凉?&rdo;苏哲说着拢住她的手，薛挽香没动。

驿站的庭院里种了南方常见的白玉兰，虽不在盛放的时节，却仍有淡淡的幽香。床榻上铺了夹绒的被褥，两个人一块儿窝着，很快暖和起来。苏哲舍不得放手，只装作没察觉，一直拢着。

薛挽香静待了一会，抽出手掌，翻过身，侧躺了。

苏哲心中轻叹，有些失落。黑暗中听到薛挽香的声音背对着她轻轻道：&ldo;方才我弹的曲子，你可喜欢?&rdo;

苏哲道：&ldo;喜欢的。很喜欢。你弹得真是好。&rdo;

薛挽香静默片刻，仿佛漫不经心的问：&ldo;比之《霸王卸甲》，又如何?&rdo;

苏哲一愣，没忍住&ldo;噗嗤&rdo;一声笑了出来。可这一笑，她立即知道糟糕了，因为薛挽香将被子一捂，身子更往里侧了些，脸蛋都埋进枕头里了。

她去捉她的手，薛挽香避着不让。她只得伸长了手臂，捞过薛挽香簇拥进怀里。薛挽香别别扭扭的还要挣扎，苏哲拥紧了她，在她耳边温柔了语气，诚心诚意说道：&ldo;自然是你的曲子最好。这世间，再没有人可以和你比拟的。至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rdo;

温热的呼吸缭绕在耳边，薛挽香闭上眼睛，颊上微烫。

第34章绵软

马车脚程快，往北再走两三日，便来到一座小城，小蓝、小灰灰，和林艾琪都在这座城镇停留，苏哲和薛挽香商量一番，只在城中修整了一夜，次日继续北上。

临别时苏哲取了二十两银子，嘱托林艾琪：&ldo;兄台过些时日必要回楚城吧?!小弟托兄台一事。你回楚城时，烦请去一趟城郊东北角的小渔村，离楚城约莫三十余里，村口外挑着高高鱼褂子的便是。渔村里有一位孀居老太，曾救过我性命。你替我将这银子送予她，告诉她我和挽香一切安好。若是可以，最好将这些银子买了米面蛋肉，着人送到她家里，她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rdo;

林艾琪也听她说过江上的遭遇，此时听她这般郑重嘱咐，也收了一贯的玩闹性子，接过银子正色道：&ldo;我必当为兄弟办妥，你且放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