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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阿q虽然有些忐忑，却并不很苦闷，因为他那土谷祠里的卧室，也并没有比这间屋子更高明。那两个也仿佛是乡下人，渐渐和他兜搭起来了，一个说是举人老爷要追他祖父欠下来的陈租，一个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他们问阿q，阿q慡利的答道，&ot;因为我想造反。&ot;

他下半天便又被抓出栅栏门去了，到得大堂，上面坐着一个满头剃得精光的老头子。阿q疑心他是和尚，但看见下面站着一排兵，两旁又站着十几个长衫人物，也有满头剃得精光像这老头子的，也有将一尺来长的头发披在背后像那假洋鬼子的，都是一脸横肉，怒目而视的看他；他便知道这人一定有些来历，膝关节立刻自然而然的宽松，便跪了下去了。

&ot;站着说！不要跪！&ot;长衫人物都吆喝说。

阿q虽然似乎懂得，但总觉得站不住，身不由己的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趁势改为跪下了。

&ot;奴隶性！……&ot;长衫人物又鄙夷似的说，但也没有叫他起来。

&ot;你从实招来罢，免得吃苦。我早都知道了。招了可以放你。&ot;那光头的老头子看定了阿q的脸，沉静的清楚的说。

&ot;招罢！&ot;长衫人物也大声说。

&ot;我本来要……来投……&ot;阿q胡里胡涂的想了一通，这才断断续续的说。

&ot;那么，为什么不来的呢？&ot;老头子和气的问。

&ot;假洋鬼子不准我！&ot;

&ot;胡说！此刻说，也迟了。现在你的同党在那里？&ot;

&ot;什么？……&ot;

&ot;那一晚打劫赵家的一伙人。&ot;

&ot;他们没有来叫我。他们自己搬走了。&ot;阿q提起来便愤愤。

&ot;走到那里去了呢？说出来便放你了。&ot;老头子更和气了。

&ot;我不知道，……他们没有来叫我……&ot;

然而老头子使了一个眼色，阿q便又被抓进栅栏门里了。他第二次抓出栅栏门，是第二天的上午。

大堂的情形都照旧。上面仍然坐着光头的老头子，阿q也仍然下了跪。

老头子和气的问道，&ot;你还有什么话说么？&ot;

阿q一想，没有话，便回答说，&ot;没有。&ot;

于是一个长衫人物拿了一张纸，并一支笔送到阿q的面前，要将笔塞在他手里。阿q这时很吃惊，几乎&ot;魂飞魄散&ot;了：因为他的手和笔相关，这回是初次。他正不知怎样拿；那人却又指着一处地方教他画花押。

&ot;我……我……不认得字。&ot;阿q一把抓住了笔，惶恐而且惭愧的说。

&ot;那么，便宜你，画一个圆圈！&ot;

阿q要画圆圈了，那手捏着笔却只是抖。于是那人替他将纸铺在地上，阿q伏下去，使尽了平生的力气画圆圈。他生怕被人笑话，立志要画得圆，但这可恶的笔不但很沉重，并且不听话，刚刚一抖一抖的几乎要合fèng，却又向外一耸，画成瓜子模样了。

阿q正羞愧自己画得不圆，那人却不计较，早已掣了纸笔去，许多人又将他第二次抓进栅栏门。

他第二次进了栅栏，倒也并不十分懊恼。他以为人生天地之间，大约本来有时要抓进抓出，有时要在纸上画圆圈的，惟有圈而不圆，却是他&ot;行状&ot;上的一个污点。但不多时也就释然了，他想：孙子才画得很圆的圆圈呢。于是他睡着了。

然而这一夜，举人老爷反而不能睡：他和把总呕了气了。举人老爷主张第一要追赃，把总主张第一要示众。把总近来很不将举人老爷放在眼里了，拍案打凳的说道，&ot;惩一儆百！你看，我做革命党还不上二十天，抢案就是十几件，全不破案，我的面子在那里？破了案，你又来迂。不成！这是我管的！&ot;举人老爷窘急了，然而还坚持，说是倘若不追赃，他便立刻辞了帮办民政的职务。而把总却道，&ot;请便罢！&ot;于是举人老爷在这一夜竟没有睡，但幸第二天倒也没有辞。

阿q第三次抓出栅栏门的时候，便是举人老爷睡不着的那一夜的明天的上午了。他到了大堂，上面还坐着照例的光头老头子；阿q也照例的下了跪。

老头子很和气的问道，&ot;你还有什么话么？&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