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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我看说不定都是王夫人哭出来的，&rdo;王湛说，&ldo;王樵不过是出个家，她哭得跟嫁女儿似的。哎，不说王樵，那喻余青又跑到哪里去了?&rdo;他灵机一动，&ldo;该不会是偷跑去&lso;十二登楼&rso;了吧?&rdo;

&ldo;怎么会?那次人家拜帖都送上来，他明明白白地说不去的。&rdo;

&ldo;摆什么势子!说不定早就想去了，只是碍着三位公子的面子。可他就这么替我们回了，我们也去不了。&rdo;王湛愤愤地说，&ldo;现在天下太平，又没什么大侠给我们当，要想出人头地，我们这一辈人还不是只得靠多参加这种集会么!结果倒好，本家三个少爷都心思不在上面，身为我们这一辈里顶尖的他又不愿意担起事来，堂堂一个男子汉只晓得搔首弄姿地卖弄皮相，白瞎了我们这么多年勤苦用功。&rdo;他指着喻惟荫说，&ldo;你是他长辈，也得规着他点!&rdo;

喻惟荫虽说按辈分来算是喻余青的姑姑，但实际上却并没有比他大上几岁。也成天到晚地想着个行走江湖的梦，这时候突然一拍大腿，计上心头：&ldo;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个主意!&rdo;

王湛连忙凑上来：&ldo;什么主意?&rdo;

&ldo;赈灾啊!&rdo;

喻惟荫想出的法子，是去帮王佑稷赈灾。

&ldo;老爷最喜欢赈灾了，他肯在这上面下功夫，我们去帮手，那不正是投其所好。赈起灾来上下都要人手，那儿肯定缺人。我们担了赈灾的名头，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下游，顺道&lso;路过&rso;一下临安，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看&lso;十二登楼&rso;，也不算坏了家里族中教头的规矩。&rdo;

两人欢天喜地商议定了，兴高采烈当下起身就欲往城外去;全然没有发现刚才的对话全被隔壁桌上一对吃席的路人听了个全，在王湛和喻惟荫起身离席的同时，那两人也对视一眼、跟着站起，压低笠檐，与他们朝着相反方向擦身而过。

&ldo;少爷，&rdo;喻余青翻了个白眼，&ldo;要去临安，我们得向南转。你怎么又向北了?&rdo;

王樵正色道：&ldo;谁说我向北了，我这是随性而为，随缘而走。心往哪里，北就在哪里。&rdo;

他这脾性，喻余青却清楚得很。北水发洪，他们这一路来见的多有水患灾民，王樵嘴上不说，眼底却难能不见。就算他想要装作不见，身体本能也总先于考量便作出决定。他爹关怀赈灾，多半为了名号，三少爷愿见苦难，却是肺腑共情。

但想想他这趟出家，尚未走出三十里地，已经改了三次主意，不免好笑：&ldo;少爷，你还记得你原本打算要干什么吗?&rdo;

王樵被他戳中心事，又尚且和他赌气在，没好气地说：&ldo;我是要出家，兼顾去看个热闹，再顺手救几个人，又有什么干系了?&rdo;

&ldo;不误了正事的情形下，少爷说得都对。但眼下不仅要绕路，还要走反向，我怕少爷舍本逐末了。&rdo;喻余青说，&ldo;老爷向来古道热肠，这时定已经带着庄上家丁去赈灾救济了，你当真要去，保不齐便和老爷迎面撞上。&rdo;

王樵知道他说话在理，却又觉得他话里隐隐有话，大约在说王樵为他特地绕道临安也是&ldo;逐末&rdo;，但有的时候，也得看何处是&ldo;本&rdo;。

喻余青叹了口气：&ldo;那这样好了。我依你去灾地救人，但得约法三章。&rdo;

&ldo;第一，要救万民，那是衙门的事，若要钱要人也有老爷这般善人去做，我们不过是路见危难，仗义相助，量力而为。&rdo;

王樵觉得这一条没什么问题：&ldo;那是自然。&rdo;

&ldo;第二，南辕北辙，非取道也。我们反道而行，灾民如此之多，救到何时是个头?所以我得和少爷约定，我们这趟折返路途，只救三个人。&rdo;

王樵知他说的在理，喻余青的确懂他，若是不设这个规矩，他的性子，若是局面危难，临安的&lso;十二登楼&rso;恐怕想也别想了。因此咽了口水，迟疑片刻，也点点头。

&ldo;第三，少爷的钱财是老爷夫人给的，为的是少爷去武当路上的盘缠，这不是少爷的钱，所以，这一趟，希望少爷救人只救命，不疏财。&rdo;

&ldo;这个我也自然知道。&rdo;王樵讪讪说道。他小时候去郊外庙中进香后，曾沿途将钱财散尽，徒步回乡，中途更兼贪玩风景，绕了远路;自己倒未曾觉得什么，等到家之时，才发觉举家上下乱成一团，都以为他被虎狼叼了吃，或是被坏人坑骗拐卖，或是迷了路去了别乡。母亲慌得六神无主，父亲急得上梁下地;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喻余青那日贪玩没能看好少爷，被家法揍得皮开肉绽，连站也站不起来，在床上将养了大半个月。自那之后，但凡王樵要外出，他俩便再没离过身。

他三项都一口应下，喻余青吁了口气，就听王樵说道：&ldo;那我也要约法，不过不用三章，一章就行了。&rdo;

喻余青这时松了劲儿，笑道：&ldo;少爷自然是但说无妨啊。&rdo;

&ldo;不准再叫我少爷。单凭你多叫一声，我就多救一个人。&rdo;

北面支流水患，自古墩山到和尚头，淹了个浩浩汤汤，昏天黑地，形容惨淡。今年的新苗全遭了殃，到秋冬时收成只怕是更难过。当地官兵于衙吏也均在岸上奔跑呼喝，补固圩岸，关闭涵闸。百姓有被水卷入的，挟着家当的木箱，抱着房子的横梁，混着死尸一起漂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