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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虞连翘应了一声。桶里水已是满满的，她提起来往外走。走着走着，一眼撞见了他。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从暗处走到亮堂里，眼睛还没适应光线，还看不大清，只有一个轮廓，一个金色的剪影。

然而，他走了过来，说：&ldo;给我，要提到哪儿？&rdo;

一大桶的热水，很沉，她弓着身走得小心翼翼，怕溅出来烫着。李想接过手后，虞连翘摁着肩膀，拧眉问：&ldo;哎，你怎么来了？&rdo;

李想愣了一瞬。为什么要来呢？

其实，闹翻之后，他的心硬了整整一晚，想着为什么要他妥协，而不是她，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不足以让她分出一点点的时间吗？

可是第二天清晨醒来，朦朦胧胧里总是浮现她离去前的那一抹笑。满满的无奈和满满的悲凉，仿佛是太多了难以负载，所以她只能自嘲地笑一笑。他想起她说的‐‐她没有选择，也没有人给她选择。那为什么自己也要为难她呢？他觉得有些内疚，而后越来越多的内疚。

李想将木桶搁下，低声说：&ldo;你脾气那么大，连句再见也不说，扭头就走。我能不来吗？&rdo;

虞连翘白他一眼：&ldo;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到底是谁脾气大？&rdo;

李想笑道：&ldo;是我，我臭脾气行了吧。你不是说你笨，没我聪明嘛，我就高风亮节地过来指点指点你。&rdo;

&ldo;我哪里笨了！&rdo;虞连翘笑着睇他，然后转到老太太身边，提高声音说：&ldo;奶奶，他叫李想，是我同学，过来教我功课。&rdo;

老太太点点头说：&ldo;你去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弄就醒了。&rdo;说着，她手伸进那一大桶热水里。

李想心惊，难道她不会觉得烫？人老了，耳朵会背，所有的感觉也都木掉钝掉了。他想起上次来时，她对他的不大理会。

虞连翘摘下手套，扯一扯李想的袖子，说：&ldo;我们到楼上去。&rdo;

又窄又陡的一段楼梯，她走在前面。

李想问：&ldo;你们刚才是在干嘛？&rdo;

虞连翘笑：&ldo;缫丝呢，没见过吧。&rdo;

李想惊奇，&ldo;是蚕的那个丝？&rdo;

虞连翘说：&ldo;对啊，隔壁有一家店做被子，弹棉花被，也做蚕丝被。忙不过来时，就分点活给我奶奶做。喏，把蚕茧倒到热水里，烫开，再把丝整个张开，套到蔑框上。&rdo;

李想拉住她比划着的手，叹道：&ldo;不是有机器做吗？一百年前就有了吧？&rdo;

虞连翘笑说：&ldo;人家一小店，哪里会买机器。&rdo;

最后的两阶楼梯，李想一脚迈上去，老旧的木质，嘎吱地响了两下便恢复了寂静。像木梯，像缫丝这样手艺，像街后的一片断井颓垣，李想有些明白为什么曾经繁华的青磐街会没落至此。外面的世界快速地新陈代谢，而这里还保留着久远年代的踪迹。

李想还是觉得诧异，虞连翘竟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与他是非常非常的不同，大概这也构成了她对他强大吸引力的一部分。

自楼梯口上来，也是前后两进的房间。虞连翘刚想提醒他，李想已经&ldo;砰&rdo;一声撞上了门框。虞连翘连忙转过身，&ldo;怎么样了？痛不痛？&rdo;

&ldo;那么大一声，能不痛嘛。&rdo;李想捂着额，装出一脸的可怜，央着她说：&ldo;你给揉一揉。&rdo;

虞连翘拉开他手看，额上起了一片红，不过也不严重。她像哄小孩一样，对着泛红的那处吹了吹气，嘴里埋怨道：&ldo;谁让你长那么高。我还担心我家的门被你撞坏呢。&rdo;

&ldo;没良心！&rdo;李想吻她微微撅起的嘴唇。

虞连翘推了推他，小声警告：&ldo;喂喂，正经点。&rdo;

他跟着她进去，房间不大，贴着壁角放着一张床，被子是粉红的细格条纹，有些凌乱地摊着。李想打趣她：&ldo;好懒哦，被子也不叠。&rdo;

虞连翘脸一红，过去拉了拉平，指着藤椅说：&ldo;坐吧坐吧，别到处乱看。&rdo;

天花板矮矮地就在头顶，李想几次以为自己要撞上去，于是便听她的在椅上坐了下来。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靠墙的两边各有一个立式衣柜和一个五斗柜，红棕色的漆经过不少年头，已经暗沉下来。书桌是当窗放的，桌面上压着一块玻璃，玻璃下是暗蓝的绒面桌布，空空的，中间只嵌了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