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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我无意间瞥向脚下那一排装有清洗剂还有涂料的容器，不由笑了。那些容器从左往右，由高至矮依次排列。

春在这方面的性格可谓是执拗。一旦自己制定了某种顺序或规则，便会非常忠实地执行下去。

比如父亲书房里的书必须按照作者名的五十音顺摆放，不然他就会因看不惯而花费数日重新整理；又比如他坚持贺年卡的号码必须从小到大放好，这样在找中奖卡片的时候才会比较容易[注]。总之他的牛脾气一旦起来，便再也听不进入劝。

[注：日本有着过年送贺年卡的习俗。1949年日本开始发行官制贺年卡，并可以参加抽奖，极大地推动了贺年卡的销售与邮寄。目前日本的贺年卡规格尺寸同一，由政府授权邮局和商店在日本各地发放，销售点往往标明&ldo;官制年贺状&rdo;，以表示来路正宗。]

小时候，他号称如果过斑马线时踩到黑白部分的步数不一便会浑身不舒服，总要匆匆忙忙地调整步伐，让牵着他的母亲好不劳累。凡事都要讲究趋吉避凶，并为此不遗余力。

&ldo;最近仙台电视台曾经做过一个有关街头涂鸦艺术的特集呢。&rdo;

&ldo;电视看多了人会变傻的。&rdo;

&ldo;你看不起电视嘛。&rdo;春笑着说，&ldo;我是因为跟街头涂鸦艺术有关才特地看的，节目里还找来一些画涂鸦的年轻人作访问。&rdo;

&ldo;电视台的人把他们抓起来了吗？&rdo;

&ldo;大概是认为做访谈比逮捕他们更有意思吧。&rdo;春耸耸肩，&ldo;电视台里的一个男人这么问他们，&lso;这家店里的人经营起来十分不容易，你认为重新粉刷这墙会浪费多少财力物力呢？&rso;这个道理还不错吧。&rdo;

&ldo;虽然普通了点，是还不错。&rdo;

&ldo;然而那个年轻人却这么回答：&lso;不想店面的墙被乱画就雇几个保镖守着好了。如果真是那么讨厌的话。自己不好好保护才被画到，自作自受。&rso;&rdo;

&ldo;自作自受这词还真不是这么用的。&rdo;

&ldo;我听他说得那么过分，忙把音量调大。&rdo;

&ldo;说明你生气了咯？&rdo;

&ldo;我讨厌那种强词夺理的小屁孩。非常讨厌。&rdo;春挠了挠头，&ldo;照他这么说，我几乎想去他家的墙上涂鸦。&rdo;

&ldo;这招不错。&rdo;我轻率地表示赞同，完全忘记了春在说这类话的时候通常都很认真。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ldo;不过就算是为了占地盘，这画也能算是艺术品吧。&rdo;我敲了敲墙上的涂鸦。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被称为街头涂鸦艺术，那么自然就能称之为&ldo;艺术品&rdo;。

&ldo;才不是什么艺术呢。&rdo;春立刻否定了我的说法，&ldo;你知道街头涂鸦艺术的规则吗？&rdo;

&ldo;这都有规则？&rdo;

&ldo;当然有规则。&rdo;春弯起手指，&ldo;第一条，绝不能被人发现；第二条，尽快完成；第三条‐‐不得在比自己优秀的作品上作画。&rdo;

&ldo;&lso;尽快完成&rso;听上去感觉怪怪的。&rdo;

&ldo;不愧是大哥。&rdo;

&ldo;是吧。&rdo;

&ldo;我也很不赞同这点。&lso;尽快完成&rso;……这跟&lso;艺术&rso;不是对着干吗。&rdo;春举着拖把，声音铿锵有力，&ldo;我认为，像这样草草完成、为了逃跑而求快的作品不是&lso;艺术&rso;。害怕被警察捉到而妥协的作品哪里是艺术了。要我说，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而模仿艺术。只不过是为自我标榜找借口。&rdo;

&ldo;你一说到艺术就很啰嗦呢。&rdo;我揶揄道。

春露齿而笑：&ldo;我体内的毕噶索之血无法容忍嘛。&rdo;

他放下拖把，沿着隧道前进。

春一边依次指着墙上的涂鸦给我看，一边说：&ldo;大哥，我无法容忍画出这种臭水平作品还洋洋得意的家伙。我无法相信干这事的竟然跟我一样都是人类。&rdo;

&ldo;比起涂鸦行为，你似乎对涂鸦作品的水准低下更义愤填膺？&rdo;

&ldo;没错。&rdo;春自若地点了点头，&ldo;看见这种臭水平的乱画一通就生气。在我眼里这群家伙简直就是尼安德特人。[注]&rdo;他用下巴比了比墙。

[注：尼安德特人（hooneanderthalensis）曾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人类化石之一，学术界在这个议题上争论了数十年。2001年，瑞士科学家认为尼安德塔人与现代人没有亲缘关系，纯粹是另一个物种。2004年2月3日美国国家科学院志上的一项研究结果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尼安德塔人并非人类。现代人和尼安德塔人的差别相当于或大于大猩猩和黑猩猩的区别。]

&ldo;尼安德特人？&rdo;

&ldo;大哥以前读书时也学过的吧，尼安德特人和克罗马农人[注]。我们小时候学校里一般都是教&lso;克罗马农人是由尼安德塔人进化而来&rso;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rdo;

[注：克罗马农人（cro-agnonan）化石最早发现于法国的克罗马农山洞。据认定，他们的体质形态基本上和现代人相同。在中国，属于这一阶段的人类化石有：北京周口店的山顶洞人、广西的柳江人、内蒙古的河套人、四川的资阳人等。]

&ldo;学校教育我们不要轻易相信物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