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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侧过头来，秋离扬扬手，道：&ldo;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莫轻弹，我加诸于你的，你全应加倍索还，我等着，以一条命，满腔血！&rdo;抖缰而去，在八只铁蹄的翻飞里，在尘土的扑扬中，后面的哭声已变成哽咽。男子哭泣，尤其是一个平素心高气傲的男子哭泣，其声最是令人心痛，象包含了无限的苍凉，至极的悲切。

暮霭早已转为沉沉的黑暗，象浓浓的墨汁涂抹在大地。田野中响起了虫蛙的鸣叫，听似繁嚣。实则孤单寂寞，而夜空无月，只有星光数点，寥寥闪眨，看去，越加觉得幽邃空茫了！

周云沉默了一阵，低低地道：&ldo;秋兄、你实在够狠……&rdo;点点头，秋离正色道：&ldo;我高兴你说实话……不过，我也有几句心里之言奉告、江湖中风谲云诡，处处陷阱，尤其是黑道里，更是勾心斗角，阴毒叵测，其中内幕及黑暗，不是如老友你出身名门大派那种直来直去的心眼可以体会到的。为了生存及活命，就难以离开一个狠字，你不吃人人便吃你。我无意刺伤你，在当初，你可曾预料到无边湖的那个角色会以这种下流手段对付你？在你心目中，一定还以为他会堂堂正正地与你展开一场决斗呢，是么？&rdo;周云长长叹了口气，垂首无语，秋离伸手抚摸着坐骑的鬃毛，缓缓地道：&ldo;不要难过，更须面对现实，要知道，对好人，要去扶持他，维护他；对恶人，当你明白不能感化他时宰掉是一种最好的方法，一时的姑息，将会惹来无穷后患，遗祸千年5&rdo;茫茫凝视远处的夜色，周云低哑地道：&ldo;此去何处？秋兄双目微紧，秋离一笑道：&ldo;天山。&rdo;&ldo;天山！&rdo;周云全身一震，脱口叫了出来。

友善地望着他，秋离诚挚地道：&ldo;早晚也得去的，不是么？那是你心上的一个结，一把刀，一场恶梦！&rdo;

银牛角--第九章莽莽云山

第九章莽莽云山

大漠的气息掺合着牛羊特有的腥膻味飘散在灰苍苍的天之下，而原野的水糙便应和着牧者的角鸣声微微迎风摇晃，有高大的马匹在地平线上驰骋，鞍背上坐着的全是些头戴着铜片的小圆帽穿着的边塞牧民。

绵延的天山山脉高耸入云，一直向灰茫的极处伸展而去，不见边缘，探不着尽头，仰首攀注，连群峰也全隐迷入漫的云雾里，隔得那么遥远，那么空渺，那山顶，似是另一世界的另一片仙土。

显著的是气候。就这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秋与周云象是奔脱了酷热而迫向寒冷，就那么快的，一身单已保不住温暖，而需要再在外衫内加上一件夹袍才行了。

现在，他们已到了天山广阔的山麓，这些个日子来，也真谓劳苦奔波，餐风饮露了。

两张面孔都染满了风尘，脸上的线条刻划出疲乏与倦怠烙印，勒住了马，他们默默地，却神往地向眼前的景色凝低缓地，秋离道：&ldo;边疆风光，果然不同凡响，老友，你十分熟悉。&rdo;苦涩地一笑，周云道：&ldo;这象一场充满了甜密与悲凉的梦境……往日的生活情趣宛如就在眼前，但是，我知道却已永远不能重温了……&rdo;用食指擦了擦黑衣上的雪亮铜扣，秋离深沉地道：&ldo;此等生活便是不能重温亦罢，那些时光没有什么可以追恋的，一群无义的同门，一个昏庸的师父，加上那意志不坚的女人，融合起来，只是一段僵混的日子而已，是正应庆幸早些脱离苦海。&rdo;面罩后的目光是一片凄黯，周云悠沉地道：&ldo;但是，师恩总如海，伊人难忘情……&rdo;哼了一声，秋离怒道：&ldo;狗屁的师恩如海，你那师妹更不是东西。还有什么难忘之情？老友，你身为昂藏男子汉，记住做起事来更要象个男人，不应婆婆妈妈，拖泥带水。&rdo;垂下头去，周云伤感地道：&ldo;纵使我今天落得这种下场，我仍无法怨恨他们太深，我明白我只是个倩与法的牺牲者，但是。我尽量解释做这是我的命运欠佳……&rdo;&ldo;秋离上挑的眼角倏竖，煞气毕露地道：&ldo;老友，人力可以与天抗衡，豪气能凌云入霄，说什么命运欠佳？如果不是你那混帐师父硬逼你下天山，如果不是你师妹难抗诱惑，如果不是那无边湖的杂碎暗算于你，今天你会落得这般凄惨么？&rdo;一扬头，他又愤怒地道：&ldo;我秋离自幼孤苦伶仔，受尽欺凌，凭的是一颗头颅满腔热血，持的是忠义于心双肩承信，以不屈不挠之志，不畏不惧之胆，在刀山剑林中闯得今日的地位，我自来恩怨分明，毫不苟且。人赐我恩我倾力还报，人予我仇我百倍索复，没有任何含混，你与我结交，我也希望你象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别做那一千锥子也扎不出一滴血来的绵羊！&rdo;双目含泪，周云激动叫：&lso;秋兄……&rdo;秋离狂悍地道：&ldo;天山近在眼前，你自然百感交集，临乡胆怯，但你不可忘记你所受的羞辱，委屈，体被毁的幸福，前程，都是谁赐给你的？是谁谋夺你的？寻出仇恨恩怨的根源，清报偿！&rdo;周云哀伤地道：&ldo;来到天山脚下，秋兄，我心中惶乱无主，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办，这些血淋淋的仇怨……你叫我怎能向门索取？&rdo;双目一寒，秋离冷森森地道：&ldo;俗语云：你非只因强出头，但我既然答允你管了，我便贯彻到底，你不忍下手，我来，所有后果，让我鬼手一人承当！&rdo;周云焦惶地道：&ldo;但是，秋兄……&rdo;一摆手，秋离道：&ldo;不要再说了，中原双绝剑是你的第二恩师，连他们也畏首畏尾，不敢出头管这件事，鸣这件事不平，那么，我秋离便一个人来，天下的正义需要伸张，冤屈必须洗雪，这恶人，我做了！&rdo;急得全身哆嗦，周云慌忙道：&ldo;秋兄，你千万不要错怪了我的两位恩师，他们老人家尚不知道我已落得今日模样，他们一直还以为我仍是在雾山……&rdo;面色微见缓和，秋离道：&ldo;此言可真？&rdo;周云连连点头道、&ldo;我怎会欺骗你？&rdo;以祈求的目光望着秋离，周云又低切地道：&ldo;秋兄，。登临天山之后，我只想找那陷害我的人一决生死，别的，我便罢了，我不愿多染血腥，也不能，也不忍……&rdo;秋离沉默了一下，冷冷地道：&ldo;你那负惰的师妹呢：&ldo;周云痛苦地道：&ldo;既曾爱她，又怎能伤她？&rdo;有一抹嘲弄的冷笑浮在秋离唇角，他又道：&ldo;你那情理不分的掌门师父呢？&rdo;垂下头来，周云低哑地道：&ldo;一日为师，终身为父……&rdo;重重地一哼，秋离怒道：&ldo;你那些蛇鼠一窝，缩着狗头不敢仗义执言的同门师兄弟呢？&rdo;咬咬咬牙，周云微弱地道；&ldo;同门皆如手足……手足怎好相残？&rdo;&ldo;呸&rdo;了一声，秋离道：&ldo;妇人之仁，真是个妇人之仁！&rdo;吞着声，周云讷讷地道：&ldo;秋兄，你要恕我情非得已秋离冷竣地道：&ldo;我只是为你一口气咽不下！&rdo;长叹一声，周云道：&ldo;只要元凶罪魁能杀之雪恨，我也就心满意足了……&rdo;目光注视着灰黯的天际，秋离沉着面孔，冷冷地道：&ldo;眼前，那无边湖的小子已成为你师妹的夫婿，又是你掌门师父的恩人，他们容你向他报复？&rdo;微微一怔，周云低声道：&ldo;只要我说明原委，剖析根由，我相信他们也会不耻那厮的为人，同意由我与他自行了断！&rdo;秋离淡淡一笑，道：&ldo;如果那小子不承认呢？你可有见证？可有根据？在此情此景之下，只怕他们是信他不信你了！&rdo;呆了呆，周云激昂地道：&ldo;但我说的全是实情，全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们不能不顾公理，不伸正义，甚至……甚至我可以脱下面罩给他们看……&rdo;斜瞅着周云，秋离冷漠地道：&ldo;什么叫公理？什么叫正义？在今日的天下，阴诡早已淹没了公理，邪恶早已吞噬了正义，没有实际力量的支撑，公理与正义是空谈！&rdo;顿了顿，他又阴沉沉地道：&ldo;周兄，那人如今与天山派的关系，比诸你，要来得密切！&rdo;怔怔地愣了一阵，周云悲凉而失望地道：&ldo;这样说来……以理相争是无望的了？&rdo;以悲悯的眼光望着他，秋离缓缓地道：&ldo;我的推测是如此……&rdo;喃喃地，周云道：&ldo;不会有错吗？&rdo;无声地叹了口气，秋离道：&ldo;但愿有错？&rdo;停了片刻，秋离又缓和地道：&ldo;老友，你要明白我，我是个酷爱生命与留恋人间的江湖客，我尝够了血腥，历尽了搏杀，并不喜欢干戈，我看见多少生命的终结，我体会出多少那种无奈的哀凉，我同情他们，相反，我也知道那临去的目光中怀有的依依。但环境逼我，情势迫我，要生存，要卫道，要做一个仰俯不愧于天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却不得不日以继夜地干着这种令自己也厌恶了的事情……&rdo;伸手握着秋离的手，周云诚挚而理解地道：&ldo;我知道你，秋兄……舔舔嘴唇，秋离道：&ldo;上天山，要来的总免不了，你心里，应该先有个准备，到了时候不致于失措。反正，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你一切坚持，我也由你，这总是你的事。但你须记着，该忍的要忍是超人，不该忍的也要忍，就是废人了！&rdo;，沉重地点点头，周云低哑地道：&ldo;我会记着。&rdo;秋离反手拍拍他的肩头，道：&ldo;由哪里上山？&rdo;略一犹豫，周云道：&ldo;我想，从&lso;雪池道&rso;上去，那里是登临天山的正路。&rdo;想了想，秋离低声道：&ldo;你是被逐出门墙的天山弟子，又曾另投别师，从天山的大道上去，他们会放行么？&rdo;苦笑一声，周云伤感地道：&ldo;我好言相讲，他们总也该多：少念在同门之谊上，不能太不近情理……&rdo;秋离含蓄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道：&ldo;若是这些混帐稍懂得：一点情理，他们便不会逐你出天山，更不会一个一个缩着脑：袋装聋作哑，任你含冤负屈……&rdo;周云仰望天际，而天空堆聚的灰云似在无声叹息，他低低地道：&ldo;掌门决定之事，没有人可以改变，我那些师兄弟在派中分量不够，他们自然不敢表示什么……&rdo;冷冷一笑，秋离道：&ldo;但是，他们至少该发出不平之鸣，没有身分，却该有胆量及正义！&rdo;搓搓手，周云词穷了，他干涩地笑着道：&ldo;他们都不是你，然而，他们拿不出你的豪气与胆魄来，秋兄，我常想，如果：能早日识你，情形必然大为改观……&rdo;傲然一笑，秋离道：&ldo;非我姓秋的骄狂，此言诚属不虚！&rdo;顿了顿，他一拍手，道：&ldo;现在，我们上天山！&rdo;周云小心地道：&ldo;从正路抑是小径？&rdo;秋离豪迈地道：&ldo;自雪池道正门而入！&rdo;点点头，周云低细地道：&ldo;谢谢你替我留下一点面子……&rdo;秋离尊重地道：&ldo;你方才说的对，我们要堂堂皇皇地登临：天山，而非鬼鬼祟祟，不论他天山是什么龙潭虎穴！&rdo;说到这里，秋离挥手道：&ldo;马前引路！&rdo;于是，周云策马奔出，秋离跨下的黄骡子紧紧跟随，现在是下午，隔着黄昏，也没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