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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子爬起来，将李先生抱着的鞋盒抢了过来。一个反作用，盒盖打开来，一双白色的鞋子从盒里掉落在老旧的榻榻米上，那是一双有四十年历史、又脏又旧的白鞋。李先生顿时显得垂头丧气。

&ldo;不要碰!那是妈妈的东西。&rdo;

&ldo;莎吾娜的ooni以前就穿那双鞋吗?&rdo;

没错!没错!爱子连点了几次头。爱子四、五岁时，&ldo;母亲&rdo;曾经这样说：

&ldo;这双脏鞋是你的母亲留下来的。怎么办?你要吗?如果不要，我就要把它丢了。&rdo;

&ldo;我要。&rdo;

当天晚上，爱子将装了鞋子的盒子放在枕头边入睡，她住在壁橱里面，所以头顶上便是三夹板钉成的墙面。&ldo;母亲&rdo;见状不禁笑着，爱子怀疑事实可能不是这样，她不信任&ldo;母亲&rdo;。但是，爱子没有任何属于个人的东西，所以就算只是一双旧鞋和一个鞋盒，她也觉得好像得到了一个珍奇异宝一样。

爱子以前所住的家怪得可以。那是一栋风格老旧的大旅馆，一楼是宽大的餐厅和浴室，另外还有一个六叠大的客厅和八叠大的房间。平常大姐姐们都在后面的房间里看看杂志、听听收音机打发时间，爱子跟&ldo;母亲&rdo;一起住在客厅。一旦有客人上门，大姐姐们就赶紧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众集在靠近玄关的房间里，只有客人选中的大姐姐能够上二楼。二楼有八间只有三叠左右宽的小房间，每到周六晚上总是客满。景气好的时候，二楼不时会传来&ldo;送酒或送香烟上来&rdo;的吆喝声。&ldo;母亲&rdo;总是差遣爱子将东西送到二楼去，当时她总为可以借机会窥探房间里面的情景而窃喜。大部分都是客人躺在棉被上，穿着长睡衣或只穿着内衣裤的大姐姐现身接过东西，不过偶尔也会有反过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她的心头就会因为期待而狂跳着，因为客人会给她跑腿费。当客人现身接过东西之后，爱子不会立刻离开，她一定会偷偷地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里面的对话。

&ldo;刚刚送酒来的孩子是谁?&rdo;客人问大姐姐。

&ldo;啊，你说爱子啊?不知道谁生下之后就抛弃的弃婴。&rdo;

&ldo;真是可怜!不让她土念幼稚园吗?&rdo;

&ldo;我也没有上过幼稚园啊。她还能待在这里就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了。&rdo;

这样回答的是最受客人欢迎的荣美小姐。荣美小姐鲜少和同伴讲话，总是爱装模作样，所以不得同伴缘，背地里有不少人批评她。&ldo;荣美那个人长得一张狡诈的猫一样的脸，偏偏个子娇小肌肤白皙，所以才那么受欢迎，可恶!&rdo;说这些话的是对爱子没好脸色的佳优子小姐。佳优子小姐有着浓浓的乡下口音，显得很老气。爱子吃饭时，她会抢爱子的饭菜，当爱子想洗一个星期才洗一次的澡时，她会故意把水栓给拔掉，让水流光。当有客人向佳优子小姐问起爱子的事情时，猜猜她编派了什么话来着?&ldo;那孩子是捡来的，所以大家合力拿出零用钱来养她。&rdo;一有机会，她还会把客人捐献的钱私吞下来。

爱子反倒觉得荣美小姐有个性，她得客人欢心、不迎合众人等等的举止看在爱子眼里都觉得她好有个性。荣美小姐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子打造的火箭，每当有什么事情发生时，她就用手紧紧地握着。一个大姐姐就嘲讽着，&ldo;跟客人要来的吗?&rdo;荣美小姐回答：&ldo;不是，是妈妈的，是妈妈的遗物。&rdo;爱子忍不住想模仿荣美小姐。（所以，我妈妈的遗物是鞋子。）

&ldo;你怎么跟老板说?工作辞得这么突然。&rdo;

突然听到李先生的声音。李先生站在狭窄的厨房里，用汤勺搅着锅子。爱子闻到牛骨熬出来的汤汁的味道，是韩式料理。回到现实世界的爱子耸耸肩。

&ldo;李先生帮我随便掰几句吧!不过让我先吃了那个东西之后再走。&rdo;

李先生不发一语。爱子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肉和油和女和男和汗

以四月份而言，这一天显得太过闷热了。爱子抱着沉重的行李，汗涔涔地走在横须贺沟板路上。大型尼龙制的手提包里装着衣服和内衣裤及母亲的鞋盒，在樱屋千圆大拍卖活动中买来的黑色二轮小拖车上则是放了化妆品和单人用电饭锅，腰间的钱兜里放着她所有的财产。浑身上下满是汗水和灰尘的爱子怀着熊熊的怒火望着人群。她迟迟没办法抵达目的地，打从刚刚她就一直在路上徘徊，因为她锁定为目标的商店已经不见了。

两年前，她经常来吃韭菜炒猪肝的中华料理店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影印店之类的商店。漂亮的橱窗里装饰着几件有原创图案的t恤，两个看起来像十几岁、穿着短裤的美国士兵兴味盎然地看着。旁边本来应该有一家只有一个细长吧台的酒吧，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写着西洋文字的漂亮美容院，头发染成金色的年轻女孩站在店门口发送传单。那个女孩子定定地看着爱子的脸，却始终没有把传单发给她，不知是为了什么?也给这家伙点一把火吧?爱子想办法压抑住瞬间涌上来的恶意，将沉重的手提包放到路边。

&ldo;欧巴桑，商品。&rdo;

一个摆摊卖幼稚明信片的年轻男子带着恐怖的表情抬了抬下巴。爱子的包包正好就放在他贩卖的明信片上。爱子看也不看他，拿起包包，用凉鞋的鞋尖往摆在路面上的黑布一踢。排列在上头的明信片顿时在路上飞舞着，男人发出怒吼声，然而爱子却装出事不关己的表情走开了。如果男人追上来的话，她打算跑进刚刚那家影印店大叫救命，只要能引起骚动，总有办法躲过灾难的。话又说回来，不过是短短两年的光景，没想到市容就有如此大的改变，尽是一些贩卖美国旧衣物的商店、冲浪用品店，针对年轻人设立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