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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第1页）

他爬上八段楼梯后就后悔了，只因头晕眼花、恶心反胃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脚步声沿着金属楼梯上下回荡，手腕上的手铐不断敲击扶手，奏出钢管音乐。照理说这时他的心脏应该将肾上腺素运送到身体各部位，让身体准备接下来的行动才对。也许他已体力透支，筋疲力尽。又或者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游戏完结，结局昭然若揭。

哈利继续往上爬，将脚跨上台阶，根本懒得保持安静，他知道自己老早就被听见了。

楼梯直通昏暗的跳台。哈利按亮手电筒，头部一高过跳台地面，立刻就感觉一股冷空气卷了过来。苍白的月光洒落在跳台上。跳台面积约四平方米，四周全是玻璃，设有一条钢制扶手围栏，让游客有紧握之处。游客可以带着恐惧和雀跃的混杂心情，欣赏奥斯陆的风景，或想象穿滑雪板跳下滑雪道会是何种感觉，或想象自己坠落跳台，如石头般朝底下的房屋坠下，最后在房屋下方更远处撞烂在树上。

&ldo;很美对不对?&rdo;马地亚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近乎愉悦。

&ldo;如果你是指风景，我同意。&rdo;

&ldo;我指的不是风景，哈利。&rdo;

马地亚的一只脚悬荡在跳台外，哈利则站在楼梯旁。

&ldo;杀了她的是你还是雪人，哈利?&rdo;

&ldo;你说呢?&rdo;

&ldo;我想是你，毕竟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我的指望全都放在你身上。感觉很糟对不对?当然了，你才刚刚亲手杀了最爱的人，要看见其中的美应该不太容易。&rdo;

&ldo;呃，&rdo;哈利说，靠近一步，&ldo;我想你对这点应该所知无几吧。&rdo;

&ldo;是这样吗?&rdo;马地亚头往后靠，倚在窗框上，大笑几声，&ldo;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我杀的第一个女人。&rdo;

&ldo;那你为什么还杀她?&rdo;哈利移动右手，在背后握住枪柄，只觉得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ldo;因为我母亲满口谎言，而且是个淫妇。&rdo;马地亚说。

哈利右手一晃，举起手枪：&ldo;下来，马地亚，两手举起来。&rdo;

马地亚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哈利：&ldo;你知道你母亲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也是淫妇吗，哈利?你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是淫妇的儿子，感觉如何啊?&rdo;

&ldo;你听见我说的话了，马地亚。&rdo;

&ldo;让我替你省点力气，哈利。第一，我拒绝从命。第二，你可以说你看不见我的双手，所以我手上可能有枪。对，快开枪，哈利。&rdo;

&ldo;下来。&rdo;

&ldo;萝凯是个淫妇，哈利，欧雷克是淫妇的儿子，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亲手杀了她才对。&rdo;

哈利将枪交到左手，垂荡的手铐互相撞击。

&ldo;你考虑清楚吧，哈利。如果你逮捕我，我会被宣判为心智不健全，在精神病院好好休养几年，最后被释放，所以你还是快点开枪吧。&rdo;

&ldo;你早就想死了，&rdo;哈利说，更靠近了些，&ldo;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死于硬皮症。&rdo;

马地亚在窗框上拍了一掌：&ldo;干得好，哈利，我说过我血液里有抗体，你去查过了。&rdo;

&ldo;我问过费列森，后来也对硬皮症做了点研究。如果你有这种病，要选择另一种死法是很容易的。比如说，你可以选择一个壮丽的死亡，让你所谓的毕生工作有个圆满结束。&rdo;

&ldo;我听得出你话里的轻视，哈利，可是有一天你也会了解的。&rdo;

&ldo;了解什么?&rdo;

&ldo;我们做的是相同的工作，哈利，那就是对抗疾病，可是我们对抗的疾病是无法根除的，所有的胜利都是暂时的，所以我们毕生的工作就只是对抗而已，而我的工作到这里已经结束了。难道你不想对我开枪吗，哈利?&rdo;

哈利和马地亚目光相触，接着他掉转手枪，让枪柄朝向马地亚：&ldo;你自己动手，王八蛋。&rdo;

马地亚皱起眉头。哈利看见马地亚脸上露出迟疑、怀疑，最后逐渐化为微笑。

&ldo;那就恭敬不如从命。&rdo;马地亚越过栏杆，接过手枪，抚摸枪身的黑色精钢。

&ldo;你犯了个大错，我的朋友，&rdo;他说，将枪口指着哈利，&ldo;你会是个完美的句点，哈利，这样我的杰作一定不会被世人遗忘。&rdo;

哈利瞪着黑色枪口，看着击锤探出丑陋的小头。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整个空间似乎开始旋转。马地亚瞄准目标。哈利也瞄准目标，挥出右臂。就在马地亚扣下扳机之际，手铐发出低微的铿铿声，疾飞而出。马地亚将扳机扣到了底，左轮手枪发出单调的咔嗒一声，半边手铐也发出铿锵一声，铐上了马地亚的手腕。

&ldo;萝凯没死，&rdo;哈利说，&ldo;你失败了，你这个变态王八蛋。&rdo;

哈利看见马地亚双眼睁大，又眯缝起来，看着未击发的左轮手枪，以及手腕上将两人铐在一起的金属手铐。

&ldo;你……你把子弹拿出来了。&rdo;

哈利摇摇头：&ldo;卡翠娜的手枪里一直都没装子弹。&rdo;

马地亚抬眼望向哈利，倾身向前：&ldo;跟我走吧。&rdo;

他纵身一跳。

哈利被猛烈的力道向前扯去，失去平衡。他想撑住，但马地亚过于沉重，他的强健体魄又因肢体受创和大量失血而虚弱无力。他大吼一声，身体被扯得翻越钢制栏杆，朝窗外的无际黑夜直飞出去。他左臂疾挥，朝上方甩去，这时他眼前浮现的是一根椅脚，而他孤单地坐在芝加哥卡比尼格林国民住宅那间没有窗户的肮脏套房里。哈利听见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接着就如同自由落体般坠入黑夜。游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