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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当天，白梅将模子给画了，延顺称赞了她。她毕竟随巫端臣客居在旁人家，每天早早便走了。她走后，我与延顺坐在屋子里，延顺忽道：&ldo;你怎么认识那位小姑娘的？&rdo;我含糊道：&ldo;那回我离家出走，在外头遇上的。&rdo;延顺叹道：&ldo;她是一片痴心，我真怕巫端臣误了她。&rdo;我心里悚然一惊，故作淡定道：&ldo;何以见得？&rdo;延顺深深瞧了我一眼，道：&ldo;那傻姑娘还以为竹子衬他呢。要我说，富贵花衬他最合适不过了；这巫端臣上京来，就没想过空手而归。&rdo;我笑道：&ldo;既然是来赴春闱，自然不是什么东山的采薇客；汲汲于富贵的姿态未必就不好。&rdo;延顺问：&ldo;你是真不晓得，还是装不晓得？&rdo;我问：&ldo;什么？&rdo;

延顺颓然道：&ldo;罢了，罢了。&rdo;我连连问：&ldo;什么事情我晓得不晓得？&rdo;延顺苦笑道：&ldo;我竟然疑你，也是枉费我们相交这些年，可把我羞死啦。&rdo;我愈发好奇，问：&ldo;怎么回事？&rdo;延顺道：&ldo;你既然不晓得，也便罢了。&rdo;她起身要走，我拉着她不让走，硬要她说个所以然来。延顺逼不过了，便道：&ldo;好好好，我说我说。&rdo;我手上力道松了，延顺甩开我，理了理衣袖，郑重其事道：&ldo;我说，阿昙是个大傻瓜！&rdo;她咯咯笑着往外跑，我愣了一愣，竟叫她跑远了，只得隔着窗户放狠话道：&ldo;明儿看我抽死你！&rdo;

翌日，延顺大清早来了，撞上正出门的枕壶。枕壶躬身笑道：&ldo;公主殿下。&rdo;延顺道：&ldo;哦哟哟，这样客气。&rdo;我从枕壶身后窜出来要揍她，延顺忙躲在枕壶身后道：&ldo;枕壶公子，你可管管她，娶了这泼妇，以后怎么过日子？&rdo;枕壶笑道：&ldo;你也说了是泼妇，我管得着吗？&rdo;延顺摇头道：&ldo;你也真是可怜人。&rdo;我趁机攥住了她袖子，正拖她出来，忽见祁白梅远远地走过来，晨曦里孤零零一个人，影子拉了好长。

我手上松了力道，怔怔望着祁白梅走过来。走近了方看到她眼圈儿浮肿，恐怕是哭了一晚上，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神情恍惚地左顾右盼。我和延顺迎上前，关切地问：&ldo;怎么了？&rdo;祁白梅勉强笑着，从怀里掏出绵纸来，问：&ldo;我昨儿晚上又添了几笔，你们看看可行？&rdo;延顺与我看了，叠声道：&ldo;可行，可行。&rdo;她画画真不坏，疏疏几竿竹子，从容有风度。祁白梅露出苍白的笑容道：&ldo;这我便放心了，往后便照这模子绣。&rdo;又叹道：&ldo;可惜我往后不能来了。&rdo;

我问：&ldo;为什么呀？&rdo;祁白梅叹道：&ldo;端臣昨天发脾气了，说我同你们交往过密，旁人会以为他攀附权贵，不论他真才实学如何，也甩不开这个污点。&rdo;极轻地道：&ldo;原来人类交朋友也这样多讲究，是我唐突了。&rdo;延顺冷笑着想开口，我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勉强笑道：&ldo;你夫婿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横竖春闱快要开始了，咱们在春闱前便不见了罢，等你夫婿高中了，我俩再去贺喜。&rdo;祁白梅喜道：&ldo;自然自然，到时候请你们喝酒。&rdo;延顺又道：&ldo;这荷包可得抓紧了绣，等你夫婿高中了，佩着你绣的荷包上大明宫去。&rdo;祁白梅眼里骤然放出亮光来，抿了嘴唇笑道：&ldo;我会的。&rdo;

她这便别过了。延顺与我对视一眼，皆转向枕壶，问：&ldo;你同巫端臣熟不熟？他学识到底如何？&rdo;枕壶捏着扇子淡淡道：&ldo;据我所知，他学识真不算坏。不过事到如今，他学识如何当真没所谓了。&rdo;他向延顺眨眨眼睛：&ldo;不是吗？&rdo;

☆、【章六问翠】13

且说祁白梅被巫端臣一通斥责后，便不再到我府上来了。延顺倒照常来，可我两人日日相对，时间久了也便无话可说，便把嫩嫩唤到跟前肆意揉捏。延顺抱了他，叹道：&ldo;小孩子真好。&rdo;我促狭笑道：&ldo;你同范可与成婚年余，怎么还没消息？&rdo;延顺道：&ldo;可别说，愁死我了。我母后急得不行，宫里御医派了无数个来，害我吃了不知多少药，偏偏一点动静也无。&rdo;我道：&ldo;你们这样强求反倒不好，这事儿有时得看缘分。&rdo;

满城杜鹃花开得泼天遍地时，科举便考过了。文试没什么看头，我与延顺携手去瞧了几场武试，最终瞧见一位舞板斧的彪形大汉夺了魁。正有人欢喜有人愁，忽听门外有人扬声道：&ldo;骠骑大将军到！&rdo;我赶紧躲到延顺身后，见沈老将军笔挺地走进试场，满场都跪地行礼；主持考试的范可与忙上前笑道：&ldo;竟然惊动了您老。&rdo;沈老将军点头端肃道：&ldo;我是老了，便想来看看我朝新晋。&rdo;

范可与忙道：&ldo;那一位便是今科的武状元。&rdo;那板斧汉忙又行一礼，沈老将军赞许地点点头，道：&ldo;后生可畏。&rdo;他伸手在校场便执了一柄重剑，不怒而威，道：&ldo;陪我这个老人家动动筋骨，如何？&rdo;沈老将军是我朝军队里头一号的人物，板斧汉日后若想要出人头地，少不得他的提携，如今脸上便露出犹疑的神色来。沈老将军道：&ldo;怎么？瞧不起我老人家？&rdo;他举重若轻地提起重剑，轻松地挽了个剑花，周围人都喝起彩来。那板斧汉拱手道：&ldo;晚辈恭敬不如从命。&rdo;

据我所知，沈老将年轻时常驻极北的边关，四十岁上才得了枕壶这个独子，如今已是六十好几的年纪了；那板斧汉瞧着却是三十出头，正当年富力强。将军当年纵有搏虎射雕之勇，如今怕也廉颇老矣。他俩在比武台上动作起来，我在延顺身后探出个头观望，果不出我所料，将军临敌经验较板斧汉多，招架时却颇不能支撑，年纪既大，又不能靠灵巧取胜；不过那板斧汉顾及将军身份，行动间颇有克制，一时局势竟僵持下来。

沈老将军哈哈一笑，朗声道：&ldo;罢罢罢，后生真可畏啊！&rdo;他这话已然算是服了输，板斧汉当即收势立定，窘迫地挠挠头道：&ldo;晚辈不过徒有些力气罢了。&rdo;又一人穿华服自门外入，笑道：&ldo;我们的武状元可谦虚啦。&rdo;延顺倒吸一口气，轻声道：&ldo;父皇。&rdo;皇帝穿的家常衣服，在场人大多不识得他，只沈老将军与范可与跪拜呼了吾皇万岁，余的人才稀里哗啦全跪了下去。皇帝笑着环顾一周，忽看见延顺，道：&ldo;顺顺？&rdo;

延顺见躲不过，只得拜见道：&ldo;父皇。&rdo;我也再不能躲，忸怩地拜过了。皇帝道：&ldo;你们两个丫头，都是成了亲的人了，镇日里还抛头露面戏耍。&rdo;又笑看范可与道：&ldo;恐怕是我们家的姑娘向你求的这个人情？&rdo;范可与脸一红，含糊道：&ldo;臣想着，公主既想看，看看也无妨。&rdo;皇帝道：&ldo;范将军你太宠她了，恐怕这丫头没少欺负你。&rdo;延顺娇嗔道：&ldo;我哪里敢欺负他？他变变脸色，我心就慌了。&rdo;

这是我成亲后头一回撞见沈老将军，内心万分尴尬，面子上还要强作不动声色。皇帝忽向我道：&ldo;阿昙，你过来。&rdo;我万般无奈上前，又拜了一拜。皇帝向他身边面无表情的沈老将军道：&ldo;朕揣摩着，这恐怕是你头一回见新媳妇罢？&rdo;沈老将军道：&ldo;沈枕壶忤逆臣多次，怕是老早不把臣当父亲了。&rdo;皇帝叹道：&ldo;两个孩子好好的，缘何你这般固执？来，阿昙，向你公公拜一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