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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我黯然道：&ldo;可衡世子的手被铁链锁着，我没钥匙。&rdo;

枕壶抚了抚额，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又递与我道：&ldo;切玉石打磨的匕首，你好好收着，莫伤了自己。&rdo;

我将匕首揣进怀里，默不作声地仰头看着他。他避开我的眼，握住我的手，柔声道：&ldo;来吧，阿昙，我送你回大梁宫。我该走了。&rdo;

我带着哭腔说：&ldo;现在椿河的水很冰，你来的时候冷不冷？&rdo;

枕壶淡淡说：&ldo;我身上带着避水珠，冷是冷，但不影响。&rdo;他见我哭，捏了捏我的脸，笑说：&ldo;自己做的决定，后悔了？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随我出城不？&rdo;

我一面哭，一面摇了摇头。

☆、【章五致致】16

枕壶将我送回雪宫，我强忍着泪水同他道别。他犹疑片刻，叹道：&ldo;你莫慌，周鸣鹤这大梁城守不了多久了。待到攻城之际，大梁城内必乱，你千万要护好自己。&rdo;

我依依不舍道：&ldo;自然。&rdo;

此刻夜已过半，枕壶无论如何要走了，便咬了咬牙，抱住我吻了吻我额头，转身道：&ldo;我走了。&rdo;话毕他不再迟疑，轻盈如一尾羽毛，飘飘然踏着大梁宫屋顶的琉璃瓦消逝在黑夜之中。我撑着下巴，趴在窗台边痴痴地望，望到极远处，一种强烈兴奋后的困顿袭来，身子一歪，仰在软垫椅子上便睡着了。

&ldo;诶哟，我的小祖宗！&rdo;慈月大惊小怪的声音将我唤醒了。

&ldo;恩？&rdo;我带着浓重的鼻音，挣扎扭动着僵直的脖子。

慈月皱眉道：&ldo;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开着窗户睡一宿，外头那么冷，你打算把自己活活冻死？&rdo;

我鼻子一酸，一个喷嚏便出来了。

慈月忙取来斗篷将我裹了，嘴里碎碎抱怨道：&ldo;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别可怜巴巴瞅着我，你是自找的。大冬天开着窗户睡一宿，可真能！&rdo;

我被斗篷一裹，冰凉的身子烘出点热气来，身上的感觉回炉，愈发疲软起来。慈月伸手探了探我额头，&ldo;得，发烧了。&rdo;事已至此，她也舍不得骂我了，只将我半扶半抱地挪到榻上，扯了棉被将我毛虫似的裹住。&ldo;你躺一躺，我替你热碗汤来。&rdo;

我旧病却发了，浑身的骨头针刺般难受，攥住她衣角，呜呜咽咽道：&ldo;不要走。&rdo;慈月拍了拍我红通通的脸，说：&ldo;乖，我替你去热汤，回头叫医官来替你看看。&rdo;说罢她甩开我的手指，出门忙活去了。

我人已经烧糊涂了，痛不欲生，隐隐约约只觉得枕壶要走，便说：&ldo;不要走，我不许你走。&rdo;身上又如有万爪在挠，疼得我抽搐起来，只喃喃念叨道：&ldo;师姐……&rdo;

&ldo;阿昙，阿昙？&rdo;我听到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唤我，声音清朗又温柔。

&ldo;师姐？&rdo;我迷迷糊糊问。

&ldo;是我，致致。&rdo;她说。

睁开眼，见着庄致致坐在我床头，一脸关切地望着我。她姿容有些狼狈，精致绾的发髻堕在一遍，碎发压覆着前额，左边脸颊上鲜红的五个指印。神智慢腾腾地回来，我轻声问：&ldo;致致，周鸣鹤欺负你了？&rdo;

庄致致嗤笑一声，&ldo;他打是打了，可我也没让他多痛快，算不上欺负。&rdo;

我含糊道：&ldo;你莫怕，枕壶要来救我们了。&rdo;

她凑近了，极小声地问我：&ldo;昨儿沈枕壶来找你了，是不是？他说什么了？大唐天子的国书是怎么回事？唐军何时才能到沔城？他进大梁来是什么意思？&rdo;

我被她一连串问得发蒙，只拣了最重要地答：&ldo;国书是假的。&rdo;

庄致致一愣，紧接着仰头大笑，拍着前额道：&ldo;妙！妙！妙！周鸣鹤还当真在斋戒三日呢！沈枕壶三天后打算怎么糊弄过去？&rdo;

我软绵绵道：&ldo;枕壶已经走了。他回沔城去了。&rdo;

她笑声骤止，低头沉默在我床头坐着。我委实疼得厉害，没心思去管她脑子里的千头万绪，瑟瑟地蜷缩在棉被里，想念枕壶也想念师姐，如果师兄不叫我念书，我也打算想一想他。连傻乎乎的嫩嫩都可爱起来，我记忆中他望着糖果流口水的模样，已经褪去了痴呆的颜色，变得稚气可人了。我痛得不能动弹，偏头望了望庄致致，万分惊讶地发现她垂着头，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ldo;致致，周鸣鹤是不是真的欺负你了？&rdo;我急道。认识庄致致大半年，她何曾这样失控地痛哭过。

庄致致抹了一把泪，握住我的手，轻声道：&ldo;阿昙，沈枕壶是来带你走的，对不对？&rdo;我愣了愣，她缓缓道：&ldo;其实你走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若早知如此，自会劝你走。可是你没有走，我、我太感激了……&rdo;

她这番话令我颇动容，心里本有的一丝后悔，现下也泯灭了。回握住她的手，道：&ldo;我说过要陪着你的。&rdo;

庄致致破涕为笑，道：&ldo;你休息，我召医官来替你看看。&rdo;

我说：&ldo;别召医官，我讨厌他们。&rdo;

庄致致很不厚道，方才在我跟前表过心意的，如今竟不肯顺着我点儿。不仅召了一堆医官来，还灌我好几碗苦涩的药。喝那些药可去了我半条命，喝完我便筋疲力竭地歪倒睡下了。

这一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床上歪了两天，我又活蹦乱跳地下了地。两日来，雪宫里的小姐妹们轮流坐在我床头嘘寒问暖，把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分享给我，与我说大梁宫的近况。这些天沉闷的大梁宫里最新鲜的事情是，那位大唐来的使臣竟莫名其妙失踪了，周鸣鹤掘地三尺也没把他给挖出来，雷霆震怒，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将华成馆里里外外的人通通处死了。

故而我过得也不闷。只环翠一直不曾来。要说雪宫的小姑娘里头，同我关系最好的便是环翠了，先前她做了我的替罪羊，被哈巴狗一顿毒打，我一直对她有愧；又感于她的从容与淡定，态度是又亲又敬。她小弟弟出了那样的事，我又接连两日不见她，心里很有些担心，遂问慈月：&ldo;阿翠可好？&rdo;

&ldo;环翠？&rdo;慈月叹了口气，&ldo;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那晚上哭了一宿，第二天便没事儿人似的干活了。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环翠为人勤快，做事利索又妥帖，我们下头的人偶尔犯个懒，便央她替我们忙一忙。但她出了那样的事，我们如何舍得再麻烦她？第二天轮到我扫雪，我大清早地便起来忙活，不想环翠已经替我把前院扫得干干净净了。不仅是替我扫了雪，她把雪宫里里外外的工作都快做完了，后两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埋头干活，再这么下去，要么她累垮了，要么整座雪宫除她外都成了无业游民。&rdo;

我心里没主意，便问：&ldo;公主怎么说？&rdo;

&ldo;公主说她是伤心过度，找个途径发泄，叫我们先放任她，过两日再劝。&rdo;慈月道。&ldo;还说别让她闲着，闲着愈想愈伤心。这不，雪宫里的事她早做完了，我便打发她上北边花园子里摘花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