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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出了校办公楼，我收到了李灿云发来的信息，问结果怎样。我回信说，还是很有希望的。她马上打电话过来问详细情况。我说：&ldo;人事处规定了不能外传的，李老师你别让我为难，反正是很有希望的，投票的结果不可能不算数。&rdo;她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我说：&ldo;这是院领导的意见，我是执行领导的指示，你可以去谢谢院长书记。你的那些东西还是要拿回给你，不然你读中学的女儿还以为是送东西搞成的。她会觉得这个聂叔叔有点可鄙，这个世界也有点可鄙，这样对我不好，对她更不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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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佳是我的研究生，今年毕业。四年前我指导她的本科论文，得了优秀。当时她就毕业去向征求我的意见，告诉我有两种选择。第一是通过招聘考试直接留校当学生辅导员，第二是保留保送读研资格，当两年学生辅导员再读研。我说：&ldo;直接留校有编制没呢?&rdo;她说：&ldo;现在都是聘任的，连博士来校任教都是聘的。不过学校的聘任跟外面不一样，很稳定。&rdo;我想起赵平平，稳定是稳定，可聘了十多年还是个聘的。我说：&ldo;既然没有编制，那你还不如把读研保住了再说。&rdo;她说：&ldo;那过两年我就来读聂老师的研啊，一定要收下我啊。&rdo;我说：&ldo;现在就可以定在我名下了。那是你信任我呀，还有那么多教授呢。&rdo;她说：&ldo;我觉得聂老师都很不错啊。&rdo;忽然有了点羞涩的神情。这点羞涩让我忽然感到，她是那种很漂亮的女孩，而不是以前感觉的还不错。女孩的漂亮，要看长相，更要看味道，看气韵，看神情。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询问地望着我，我说：&ldo;没什么。&rdo;又说，&ldo;不错，是很不错。&rdo;她笑笑说：&ldo;是很不错啊，我说真的，我们女生都说聂老师很不错。&rdo;我说：&ldo;那谢谢你。&rdo;又说，&ldo;不过留校了总还是有机会在职读个研的。&rdo;她说：&ldo;那又要考外语呢，我不知怎么的，对外语就是没有感觉。&rdo;

事后我了解到，麓城师大的聘任制与赵平平那个聘是不同的，待遇上跟有编的没有什么区别。这样我觉得贺小佳还是应该先保住这份工作再说。想跟她说吧，又发现自己有点私心，真的很想带她这个研究生，很想带。犹豫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应该以她的前途为重，就把她叫到教研室说：&ldo;想来想去吧，你还是应该先留校，保住这份工作再说。学生辅导员当两年，读研又两年，谁知道四年后的情况怎样?&rdo;她说：&ldo;我现在能留校当个学生辅导员，难道读了研反而留不下了?跟学生打交道就是我最喜欢的工作。&rdo;又笑了说：&ldo;我自己被管了四年，我也想去管管别人。&rdo;我说：&ldo;留下来就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rdo;我想把赵平平的经历告诉她，心里倏地荡了一下，就没有说。她说：&ldo;麓城师大是省里的名牌大学，它的研究生找份工作应该还是没问题吧。&rdo;我又一次想把赵平平的事告诉她，那不是麓城师大的学生?没编制都十多年了。心里晃了一下，还是没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不愿在她面前提起赵平平。

过了几天我越想越不对，有个工作先拿住再说，这比学位重要。我拨了贺小佳的手机，把这意思跟她说了。她说：&ldo;招聘报名前天已经结束了。&rdo;我说：&ldo;现在留校可能性很大，聘上了就留了，稳定了。四年以后，谁知道?&rdo;她说：&ldo;那时候有了两年工作经验，又有了学位，应该不会比现在差吧?聂老师，我还是比较有信心呢。&rdo;我说：&ldo;比我还乐观!&rdo;

因为不在编，保留读研名额的学生辅导员每月只有八百块钱的生活补贴。那两年贺小佳工作非常投入，评上了学校的优秀辅导员，教师节学生送了花篮给她，称她&ldo;小佳姐姐&rdo;。我在学工办看了花篮，说：&ldo;我在这里教书十年了，送贺卡的年年有，花篮还没人送过。&rdo;她说：&ldo;师傅，你经常去学生宿舍走走，那就不一样了。&rdo;我看她兴兴头头的，说：&ldo;学生毕竟是学生啊!&rdo;她说：&ldo;是的呢，他们好单纯呢。他们送来两只花篮，我眼泪都出来了。&rdo;我说：&ldo;你就是关不住自己的眼泪，我都看你流过几次了。&rdo;又说，&ldo;学生毕竟是学生啊!&rdo;我想说，他们不是领导，他们的表达意义有限。我没有说，我不想把世界描述得这么现实，虽然我很清楚，这就是现实。

四年匆匆过去，就业形势大变。前几年前途暧昧的学生辅导员岗位，已经跟公务员一样抢手。贺小佳感到了危机，先去广州羊城大学应聘，笔试过了，面试没过。又去武汉的汉江大学，结果还是那样。她回到麓城，还是很乐观，信心满满的神态。我从这乐观的神情后面读出了一丝悲凉，看她笑嘻嘻的，也就装着没有读懂。我已经看透了她失败的必然性。一个很多人争抢的岗位，没人帮她说话，顶着，挺着，形成氛围，那可能争到吗?贺小佳又在网上报了名，准备去昆明的春城大学应聘。她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想劝她不用去了，要想成功，那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她来自小县城，无爹可拼，怎么可能有好的机会?那么多女孩看清了这个局面，无爹可拼，又不甘沦落社会底层，就奉献了自己，找一个男人帮着，实在也是无奈啊。我对贺小佳说：&ldo;昆明这么远，你去了有点把握吗?&rdo;她凄凉一笑，又马上把笑转为明朗说：&ldo;师傅，那也得试试啊!&rdo;我得知她时间紧，是坐飞机去，就说：&ldo;我给你买机票吧，你以后有工作了，还我也行。&rdo;她说：&ldo;家里会给我钱呢。&rdo;我知道她家情况并不好，本科时她还享受着助学金。以她的风采，能把一份纯净坚持到今天，多么不容易啊。

这样想着我更想给她一点帮助。说：&ldo;看你导师也没有话语权，不然怎么样也应该把你往上推一把。&rdo;我想告诉她，当年她选童校长做导师，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这话太伤自尊，我没勇气说。可她不傻，她不会这样想吗?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是本校的招聘。可童校长的研究生孙乐乐已经放出话来，志在必得。学校今年招聘十几个学生辅导员，孙乐乐也不直接影响到她。可孙乐乐那稳坐钓鱼台的姿态，外面的招聘哪也不去，却让贺小佳感到了形势严峻。我叹气说：&ldo;有人推就是不一样。&rdo;贺小佳没有说什么，脸上很平静。这种沉默的平静既认可了我说的事实，又照应了我的颜面。我再一次提出帮她买飞机票，她拒绝了。

过一个星期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从昆明回来已经两天了。我没有问她结果，她去之前我就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我说：&ldo;那你好好准备本校的招聘。&rdo;她说：&ldo;好的，师傅。&rdo;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抽泣，我把手机贴近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一些，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我打过去，不接;再打，再打，她接了。我说：&ldo;小佳你怎么了?&rdo;她说：&ldo;我没什么，师傅，我还好啊。&rdo;我说：&ldo;还是要有信心。&rdo;这话我自己听着也是那么苍白，甚至虚伪。她说：&ldo;我没有失去信心呢。&rdo;我说：&ldo;那就好，那就好。这次你好好准备，主要是面试。&rdo;她轻叹一声：&ldo;唉，面试，面试，已经面试三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