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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他把已经自动倒到头的录像带从录像机里取了出来。那是一盘一百六十分钟的带子，用三倍的形式复制的一共八个小时的录像。从他小时候的生活开始，一直到全家团圆，按年代编辑，是他家的历史。他离开家去上班之前命令京子看这盘录像带。

当时京子无力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但他根据以往的经验，认为京子肯定看了。这些被剥夺了自由的女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被录像和声音吸引过去，她们看到他那个和睦家庭的幸福生活时，甚至会觉得那录像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ldo;怎么样？对于我和我的爸爸妈妈，多少有一些了解了吗？是用小摄像机摄的，免不了有些抖动，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吧？像我们这样和睦的家庭还是很少见的吧？那条叫派鲁的狗够活泼的吧？&rdo;

他站在京子身后，一边抚弄着她的长发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京子没有摇头表示反抗。

&ldo;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你有什么感想，说说吧，爸爸妈妈一定也想听听你的感想呢。&rdo;说完他把贴在京子嘴上的胶带揭开一角，一使劲拽了下来。

京子不顾揭下胶带时的剧痛，大声呼救：&ldo;救命啊！救命啊！&rdo;一边喊一边挣扎。但是，她的声音全被周围的塑料布吸收了，一点儿都传不到外边去。

他吃了一惊，但马上平静下来，摇着头说：&ldo;瞎喊什么？别吓着咱爸和咱妈！你没听见派鲁被你吓得直叫唤哪？&rdo;

&ldo;狗屁！&rdo;满脸泪痕的京子声音颤抖着骂道，&ldo;什么爸爸妈妈？都是混蛋王八蛋！&rdo;

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ldo;你呀，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作为一个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呢，什么才是最宝贵的呢？你听我说，一家人互相信赖，共同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才是最宝贵的。在一个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家庭里，早上在一个桌子上吃早饭，高高兴兴地互相问候，然后各自去上班、上学，家庭主妇呢，在家里刷碗洗衣服打扫房间，然后把晚饭做好等着大家回来围坐在一起，一边吃晚饭一边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平淡无奇，其实是最充实的，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rdo;

&ldo;你这算什么家庭！你是个神经病！混蛋！&rdo;

他好像是为了制止京子说下去似的，伸出右手掐住她的腮帮子：&ldo;看来你是在一个很不幸的家庭里长大的。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得到过父母的爱吧，所以你理解不了我们这个家庭！我们这个家庭是绝对没有互相背叛和互相伤害的！你对此不但不理解，还骂我是神经病，是混蛋……&rdo;

他越说越气愤，使劲儿掐着京子的腮帮子，狠狠地说：&ldo;我叫你再胡说！再好好儿看一遍录像！看看我小时候是怎么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尽量理解录像的深刻含义！真正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要在你的脑子里留下烙印……那时候好快活呀！每到节假日，全家一起去公园或动物园什么的。爸爸把塑料布铺在草地上，摆上妈妈做的好吃的，我和派鲁坐在一起，吃着三明治和寿司……爸爸喜欢开玩笑，经常逗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派鲁好像也笑了……录像你不是看了吗？我们的笑声你不是听见了吗？&rdo;

他把刚才取出来的录像带重新塞进录像机里，按下重放键，电视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婴儿的画面。从那个婴儿的脸上可以依稀辨别出那就是他。他睡在一个制作粗糙的婴儿床上，镜头是从上面对着他拍摄的。突然，镜头向上一扬，录下了狭小的公寓的一角。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快进键，当电视上出现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的时候，他把快进键松开了。从男孩子的脸上更容易辨别出就是他了。他穿一身质量很差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安，连声叫着&ldo;妈妈&rdo;。那好像是在公园里，他的身后有鲜花盛开的樱花树。摄像机离他很近，还照上了他脚下的塑料布和很多三明治等吃的东西，但画面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一边叫&ldo;妈妈&rdo;一边靠近镜头的时候，突然被人呵斥了一句，吓得他愣住不动了，然后哆哆嗦嗦地不住地叫起&ldo;爸爸&rdo;来。

他再次按下快进键。快进的画面上只有幼年的他一个人。在六岁左右的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大人的时候，他松开了快进键。

那个大人是一位女性，个子不高，头发长长的，小脸盘，大眼睛。她冲着分明是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镜头喊着：&ldo;他爸！他爸！&rdo;

他站在一旁解说道：&ldo;妈妈那时三十二岁，我六岁，爸爸四十八岁，派鲁几岁来着……那是在我们家搬家以后录的。你看，妈妈多年轻啊！&rdo;

他又把快进键按了下去。画面上经常出现渐渐长大的他和他的母亲，但他的父亲和狗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他又一次松开快进键的时候，画面上是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母亲，正冲着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镜头喊；&ldo;他爸！这边！到这边来！&rdo;他母亲的脸录得很清楚，一双大眼睛显得暗淡无光，但隐含着某种异样的力。她对身边的儿子说：&ldo;隆司！快叫派鲁！&rdo;

那时候的他已经上中学了吧？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困惑，有厌恶，也有愤怒，好像患有青春期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