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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土能浊河，而不能浊海;风能拔木，而不能拔山。

第3章【波罗蜜】02

人在江湖

做生意的朋友来看我，谈到内心里的许多挣扎，说有时候为了生意，不免要去应酬、喝酒，有时还要对别人设计、扯谎，其实自己的内心里向往着规规矩矩做生意，过单纯的生活，但这样的希望是很不可得的。

他的结论是：&ld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rdo;

朋友走了以后，我想到&ld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do;不只是做生意的人，也是一般人去做那些不随己意的事时，最常用的借口，江湖，真的那么可怕吗?什么是江湖呢?

&ldo;江湖&rdo;的用语，最早是出自庄子大宗师里&ldo;不如相望于江湖&rdo;，指的是三江（荆江、松江、浙江）五湖（洞庭湖、太湖、鄱阳湖、青草湖、丹阳湖），后来成为佛教里的常用语，把云游四海的云水僧称为&ldo;江湖人&rdo;。

那是因为在唐朝的时候，江西有马祖道一禅师，湖南有石头希迁禅师，两位禅师的德声享誉四方，同时大树法幢，当时天下各地的神僧，如果不是到江西去参马祖，就是到湖南去参石头，由于古代的交通不便，光是走到江西、湖南就要一年半载，他们沿路挂单参访，称为&ldo;走江湖&rdo;。走在江湖上的行者则称为&ldo;江湖人&rdo;&ldo;江湖僧&rdo;&ldo;江湖众&rdo;。

江湖还有别的意思，像禅士如果散居于名山大刹之外，居于江畔湖边自己参究的，也称为&ldo;江湖人&rdo;。

或者，一般隐士之居，也可以叫&ldo;江湖&rdo;，如汉书之&ldo;甚得江湖间民心&rdo;，范仲淹《岳阳楼记》说：&ldo;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rdo;。

因此，在早期，&ldo;江湖&rdo;是很好的字眼，它象征着一种自由追求真理的态度;&ldo;江湖人&rdo;也是很好的字眼，是指那些可以放下一切，去探究生命真相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中国民间，&ldo;江湖&rdo;成为一般通俗的称呼，浪迹于四方谋生活的人，称为&ldo;走江湖&rdo;或&ldo;跑江湖&rdo;;阅历丰富的人称为&ldo;老江湖&rdo;，而以术敛财的人叫&ldo;江湖郎中&rdo;。这些都还是好的，江湖只是名词而已，到了现在，&ldo;江湖&rdo;成为&ldo;染缸&rdo;的同义词，政客在国会打架、骂三字经，说：&ld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do;商人出卖灵魂，重利轻义，说：&ld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do;黑社会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说：&ld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do;

你们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江湖呢?

人处世间，江湖风险，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同一个江湖里，有人自清自爱，有人随浊随堕，完全是看个人的选择，&ldo;身不由己&rdo;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我想起《韩非子》里说：&ldo;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rdo;如果心里有清白的向往，而还继续混浊，当然会有矛盾、冲突与挣扎了。

在我们幼年时代，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在庭前摆水缸，接雨水备用，接来的水要先放一两天澄清，等泥尘沉淀才可使用。有时候孩子顽皮，以手去搅水缸，只要两三下，水就不能用了，要再澄清一两天才可用。

因此，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绝对不要去搅水缸，因为&ldo;要使水澄清很难，要一两天;要使水混浊很容易，只要搅一两下。&rdo;

身在江湖的人也是一样的，古代的禅师为了发觉内在的澄明的泉源，不惜在江边湖畔，苦苦寻索，是看清了&ldo;江湖寥落，尔将安归?&rdo;的困局;现代的人则随着欲望之江陷溺于迷茫之湖，向外永无休止的需索，然后用&ldo;身不由己&rdo;来做借口。

即使我们真是身在江湖，也要了解江湖真实的意涵，&ldo;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rdo;，江湖实不可畏，怕的是自己一直把手放在水缸里翻搅。

如果马祖与石头还在，我也真想去走江湖，但是如今最好是安住于自己的心，来让那心水澄清，以便哪一天，可以拿来饮用呀!

一枝草，一点露;一个人，一片天。

丛林的迷思

我很喜欢佛教里把&ldo;道场&rdo;称为&ldo;丛林&rdo;，听说这丛林的称呼是来自《大智度论》，意思是和合的僧众居住在一起，好像树木聚集的丛林，那样天然、无为，其中自有规矩法度，草木不会胡乱生长。

唐宋时代，丛林极一时之盛，有的多达数千人聚集，各司其职，在空闲的时候则自在林边泽下，思维、参究、悟道，百丈禅师为了管理丛林，创制了《百丈丛林清规》，这可以说中国在管理学上的巨著，可惜后来失传了，只留下法度，而佚失了著作。

《百丈丛林清规》最主要的精神是&ldo;一日不作，一日不食&rdo;，是说生活在丛林的人不可不参与作务，每个人都要有奉献的义务，才有资格吃饭。

百丈怀海禅师不只是制度的建立者，也是实践者。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是说他到了九十岁，弟子看到师父年老，不忍心让他再到田里工作，又不敢去劝师父，只好把他的锄头藏起来，找不到锄头的百丈虽然不下田，但是也不吃饭，他绝食三日，弟子劝请他吃饭，他说：&ldo;我不是规定过，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吗?&rdo;弟子只好再把锄头还给他，传说百丈活到九十六岁，工作到临终前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