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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抛开这个让我嗤之以鼻的步骤不说，在决定发表内容方面，政府根本不该成为报纸的编辑伙伴。我们关于威瑞森公司的报道危害到国家安全的说法也站不住脚，虽然报道涉及一份允许国安局系统搜集美国人民电话记录的简单的法庭指令。&ldo;恐怖分子&rdo;能从这曝光的法庭指令中获益实属可笑。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恐怖分子都早已清楚政府在监听他们的通话记录。能从我们的文章里有所收获的不是那些&ldo;恐怖分子&rdo;，而是美国民众。

简宁跟我重复了《卫报》律师的话，坚持说我认为报纸会因为遭到胁迫而放弃发表曝光文章的想法是错误的。恰恰相反，法律要求他们了解美国政府官员会如何回应。但她向我保证，她不会因为将此事含含糊糊地跟国家安全联系在一起就受到压力而变卦。

我并不认为《卫报》会被胁迫，我只是不知道法律还有这条要求。我担心的是跟政府交涉最起码会耽误进程。《卫报》确实曾经发表过激进大胆的文章，这也是我一开始选择跟他们合作的原因之一。我认为他们有权利表明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而不是让我自己做最坏的打算。简宁一再重申他们工作的独立性，这对我来说有些宽慰。

&ldo;好吧，&rdo;我说我愿意再等等看，&ldo;但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仍认为今天就应该发表。我不想再等了。&rdo;

纽约时间中午时分，简宁告诉我他们已经将发布机密消息的计划告知了国安局和白宫，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那天上午白宫已任命苏珊&iddot;赖斯（sanrice）为新任国家安全顾问。《卫报》新上任的负责国家安全问题报道的记者斯宾塞&iddot;阿克曼（spencerackeran）在华盛顿有熟人朋友。他告诉简宁，官员们此刻都在&ldo;忙&rdo;苏珊&iddot;赖斯的事。

&ldo;他们现在不认为需要给我们回复，&rdo;简宁写道，&ldo;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有这个必要了。&rdo;

香港时间凌晨3点，也就是纽约时间下午3点的时候，我仍没收到任何消息，简宁也没有。

&ldo;他们有最后期限，还是他们想什么时候回复就什么时候回复我们？&rdo;我用挖苦的口气问道。

她回答说《卫报》要求国安局在&ldo;晚上12点前&rdo;回复他们。

&ldo;要是他们到那时仍不回复呢？&rdo;我问。

&ldo;那时我们自己决定。&rdo;她说。

接下来简宁又告诉了我另一个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因素：她的老板艾伦&iddot;拉斯布里杰刚刚登上了飞机，要从伦敦飞来纽约监管有关国安局的报道。这意味着在随后的7小时左右里将联系不上他。

&ldo;不经艾伦允许你们能发表这篇文章吗？&rdo;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篇文章那天就不可能发表，因为艾伦乘坐的飞机预定到达肯尼迪机场的时间是深夜时分。

&ldo;我们看看吧。&rdo;简宁说。

我发觉现在遇到的体制性障碍恰恰正是当初我选择加盟《卫报》时想要避免的：法律层面的担忧、与政府官员的协商、逐级上报、风险规避以及行事拖沓。

几分钟后，大约凌晨3点15分，简宁的副手斯图尔特&iddot;米拉尔发给我一条即时消息：&ldo;政府方面回复了，简宁正在与他们通话。&rdo;

等待的时间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大约一个小时后，简宁在电话里给我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将近十几位来自国安局、司法部和白宫的高级官员跟她通了电话。一开始他们高高在上，但还算客气，说她并不理解威瑞森公司案件法庭指令的意义和&ldo;背景&rdo;。他们想约她在&ldo;下周的某个时间&rdo;安排一次会面并做出解释。

简宁告诉他们当天就要发布消息，除非得到不能这样做的确切理由。这时他们变得更加蛮横无理：他们说她不是&ldo;负责任的记者&rdo;，《卫报》也不是一家&ldo;负责任的报纸&rdo;，因为它拒绝给政府更多的时间来阻止消息的发布。

&ldo;没有哪家正规的报纸会在没有跟我们会面的情况下如此迅速地发布新闻。&rdo;他们说，显然是在为争取时间而拖延。

简宁语气中透着强烈的不满，这让我备受鼓舞。她强调说虽然她一再询问，这些官员仍没能清楚地解释发布这些新闻会如何损害国家安全。可是简宁仍不同意当天发表。通话最后她说：&ldo;我看看能否联系上艾伦，然后再决定怎么做。&rdo;

我等了半小时然后直截了当地问：&ldo;我就想知道今天还发不发这条新闻了？&rdo;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说联系不到艾伦。显然她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美国政府的官员们指责她不负责任；另一方面，我这里毫不妥协步步紧逼。最重要的是，报纸的总编还在飞机上，也就是说《卫报》190多年历史上最为艰巨重大的抉择要由她来做出。

我在网上跟简宁聊着的同时还一直跟戴维通着电话。戴维说：&ldo;快到下午5点了，这是你给他们的最后时限。该做决定了。要么他们发表这篇文章，要么你告诉他们放弃跟他们的合作。&rdo;

他说得对，可是我却犹豫了。就在我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国家安全泄密事件曝光前一刻把《卫报》甩掉，这将成为一桩巨大的媒体丑闻。就算我做出公开解释，这仍会给《卫报》带来极大的伤害，结果反而可能会逼他们通过攻击我来为自己辩护。我们将卷入一场闹剧，一场给大家都造成伤害的闹剧。更糟的是这将让民众不再关注事件的核心‐‐国安局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