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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信中说：下个月，等把笼子猪儿（小猪仔）卖了，才能给她寄五十元生活费……

一时间，王一左手的两根手指夹住那页信纸，右手握住筷子，将筷头咬在嘴里。他后来在狱中对我说：&ldo;那封信把我感动了一点点。&rdo;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那封信虽然把他&ldo;感动&rdo;了，但还没有&ldo;感动&rdo;到使他下决心资助那位贫穷的女大学生的地步。促使他下定决心给珍珍寄钱的，是那卷&ldo;欺骗&rdo;了他的布带。

我必须郑重声明：这卷布带的细节绝不是笔者的杜撰。即使在狱中，在王一已经成为死刑犯、他的生命仅剩十多个钟头时，他还在叹息：&ldo;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穷的大学生。&rdo;

我相信他&ldo;人之将死其言也善&rdo;的诉说是真实的。而这个可信的布带，又因为在我的生活体验里，至今还看到许多山区农民的全部家当仅值数百元钱时，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布带的真实性呢？

最先，王一不明白：一位女大学生拿这卷布带来干什么？他这位十九岁的男青年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因此，他随手扔到屋角，自顾吃起火锅来，一边吃一边盘算着&ldo;肚儿混圆&rdo;后如何开溜的办法。不久，他忽然想到，那卷布带里说不准密封着银行存折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一根布带值得那位女大学生放到钱包里么？他重新拾起那根布带，敲了敲门。

一位服务员将头伸进来，问道：&ldo;老板，还需要点什么？&rdo;

&ldo;给我找把小刀。&rdo;

待服务员将一把牛角刀递给他，关上门后，他将布带从中割开，结果，什么秘密都没有。

换成其他人，也许扔掉布带，故事便就此结束了。

但是，在1990年春天，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在永川城一间火锅店的单间里，十九岁的王一好奇心禁不住热烈地升起来：他一定要解开这卷布带的秘密，他要搞清楚这卷布带到底有什么作用。他再次敲了敲门，那位服务员的头再次伸进来。没等对方开口，王一朝她招招手，又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置，说：&ldo;小姐，你坐下来，我问你一件事情。&rdo;

在王一想来：既然这卷布带是那位女大学生随身携带的物品，想必这位同样身为女人的服务员应该知道布带的作用的。

没料到那位小姐错会了意：她以为有&ldo;生意&rdo;送上门来。许多&ldo;单间&rdo;的真实意图不正是男男女女们&ldo;方便&rdo;的地方吗？她一屁股坐到王一身边，一只手放到王一的肩上，说道：&ldo;老板，我可以做业务。价钱嘛？我相信老板是不会亏待我的哟。&rdo;

做这类业务，王一过去是跟师兄们一起经历过的，不算完全陌生。但是，他此刻的兴趣不在这上头，何况他今天真的要做这单业务，恐怕也只有倒退回打滚匠的原始发源地去，做一回不付嫖资的无赖男人。他将那根布带递到小姐面前，问道：&ldo;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rdo;

黄瓜山上的&ldo;打&rdo;滚匠（4）

那位小姐左瞧右看，她也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想了想，她朝门外喊了一声：&ldo;三姐，你来看这个老板手里是什么东西？&rdo;

三姐是这间火锅店的主人，一位年近四旬的女人。三姐先是满面笑容地走进单间，隔着火锅炉子双手捧过那卷布带，仅仅瞟了一眼，脸上立刻现出一种怪怪的神情，同时用一种怪怪的眼神望着王一，嘴里冷冷地问道：&ldo;你是不是有病？去偷女人的月经带来干什么？&rdo;

旋即，隔着火锅炉子，三姐将那根布带抛还给王一，刚好挂到他的肩上，像贴着一根功勋带。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小姐一张脸立刻乐开了花。等三姐出去后，她全身倾倒在王一怀中，一只手顶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ldo;哈哈哈……你龟儿子……没什么偷的……偷那种东西来干什么？&rdo;

王一呆呆地坐在那里。三姐说的话和怀中小姐的笑声似乎没有影响他的沉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卷布带的作用。不知为什么，在这时，他想起了那位女大学生的父母写的信，信中爬满纸面的文字似乎不是呆板的笔画，倒像是山区农民开满裂口的手和脚。他慢慢地扯下挂在肩头上的布带，在手里折叠起来。接着，他问怀中的小姐：&ldo;一包卫生巾多少钱？&rdo;

&ldo;那要看你买高档的还是低档的啰。&rdo;那位小姐说：&ldo;最便宜的只有一块多钱一包。&rdo;

&ldo;一个女人一个月要用多少包？&rdo;

那位小姐又一次笑起来，&ldo;我不明白你一个男人家问这些事情来干什么？&rdo;但她还是说道，&ldo;一般人一个月一到两包就足够了。&rdo;

王一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ldo;造孽（可怜），一个月两三块钱都拿不出来，不知道她家里到底有多穷。&rdo;

那位小姐不明白王一话中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她也没时间去明白了，使她头疼的事情顷刻间发生了：王一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的头从怀中拉起来，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问：&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小姐的脸色立刻大变，&ldo;阿红。&rdo;

王一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样子，做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态，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道：&ldo;我不管你是真阿红还是假阿红，你听我说：我是打滚匠，靠二级钳工（摸包）吃饭。今天倒霉，没搞到油水。你跟老板讲，这顿火锅，暂时记到你的账上；还有，借五十块钱给我。过几天，连本带利，一齐还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