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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ldo;唔，行，行。&rdo;张之洞尚未考虑成熟，只得敷衍着，&ldo;我看可以。&rdo;

&ldo;我以为尚有所欠缺。&rdo;张佩纶背起手在客厅里一边踱步一边说，&ldo;弢庵可能还有顾虑，话说得不够明白透彻。依我看，干脆挑明：护军之处罚，罚不当罪。&rdo;

张佩纶走到茶几边，端起杯子，喝口水润润喉咙，然后提高声调，义愤填膺似的说：&ldo;旗人销档，乃犯奸盗诈伪之事，至于遇赦不赦，必为犯十恶强盗、谋故杀人之罪。就算护军完全无理，打了太监一顿，也不能这样处罚。大清朝还有没有王法呀?刑部还有没有律令呀?眼下播之四方，今后传之万世，众口将会如何议论呀?&rdo;

陈宝琛说：&ldo;幼樵说得对。我是有点担心，怕话说得过重，两宫太后接受不了。&rdo;

&ldo;弢庵这个担心，可能不是多余的。&rdo;张之洞斟酌良久，已有主意了。

张佩纶坚定地说：&ldo;语气重一点，会有些刺眼，但有好处。我最反对用钝刀子割肉，半天出不了血。弢庵你一向痛快，为何这次瞻前顾后不痛不痒的。&rdo;

陈宝琛笑着说：&ldo;那好吧，就依你的，把这篇稿子改一改。&rdo;

&ldo;这篇可以用，不要再改了。&rdo;张之洞急忙制止。

&ldo;我看也不要再改了，就把它照原样誊正，作正疏上。&rdo;张佩纶果断地作出决定。&ldo;再来一道附片，不妨就按刚才所说的，补一剂苦一点的药。&rdo;

&ldo;行！&rdo;

陈宝琛欣然采纳张佩纶这个建议，立即挥笔拟写。张之洞的心里却总有一些不太踏实的感觉。

很快，陈宝琛的附片又出来了。他兴奋地对张佩纶说：&ldo;前面几句，我就用你的原话。先告诉你，免得犯剽窃之罪。&rdo;

张佩纶笑着说：&ldo;我不怕你剽窃。窃得越多，我越高兴。&rdo;

陈宝琛大声念道：

再，臣细思此案护军罪名，自系皇上为遵懿旨起见，格外从严，然一时读诏书者无不惶骇。盖旗人销档，必其犯奸盗诈伪之事者也；遇赦不赦，其犯十恶强盗、谋故杀人之事者也。今揪人成伤，情罪本轻，即违制之罪，亦非常赦所不属，且圈禁五年，在觉罗亦为极重。此案本缘稽查拦打太&rso;监而起，臣恐播之四方传之万世，不知此事始末，益滋疑议。臣职司记注，有补阙拾遗之责，理应抗疏力陈，而徘徊数日，欲言复止，则以为时事方艰，我慈安皇太后旰食不遑，我慈禧皇太后圣躬未豫，不愿以迂戆激烈之词干冒宸严，以激成君父之过。然再四思维，臣幸遇圣明，若竟旷职辜恩，取容缄默，坐听天下后世执此细故以疑圣德，不独无以对我皇太后、皇上，问心亦无以自安，不得已附片密陈。伏乞皇太后深念此罪名有无过当，如蒙特降懿旨，格外施恩，使天下臣民知至愚至贱荒谬藐抗之兵丁，皇上因遵懿旨而严惩之于前，皇太后因绳家法防流弊而曲宥之于后，则如天之仁，愈足以快人心而光圣德。

&ldo;好极了，附片更要胜过正疏！&rdo;不待照例的程式话念完，张佩纶已为之鼓掌喝彩。

&ldo;香涛兄，你看呢?&rdo;陈宝琛转而问张之洞。

张之洞思忖了一会，说：&ldo;我还是刚才的顾虑，是不是话说得过重了点。&rdo;

&ldo;不重，不重！&rdo;张佩纶大大咧咧地拍着年长他十岁的张之洞的肩膀说，&ldo;老兄一向敢做敢为，这次为何这等躲躲闪闪的。&rdo;

说罢又对陈宝琛嚷道：&ldo;我们帮你当了半天参谋，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rdo;

陈宝琛笑着说：&ldo;我这就叫厨房上菜，我们边吃边说。&rdo;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二张告别主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张之洞还在回味着陈宝琛补写的那道附片。&ldo;一时读诏书者无不惶骇&rdo;，&ldo;臣恐播之四方传之万世&rdo;，&ldo;不知此事始末益滋疑议&rdo;，&ldo;激成君父之过&rdo;，&ldo;伏乞皇太后深念此案罪名有无过当&rdo;，这些话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回旋着。认真地说，这些话都无不当之处，事情明摆着也是这样，但听起来却不大顺耳。目的是要让太后收回成命，从轻处罚护军，并给参与斗殴的太监以惩处，不让太监有得势滋生非分之念。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也就行了，至于手段是可以从权的。

太后死要面子，决不能有半点指摘她的意思，这是首要的。其次，太后眼下最恼火的是护军。若是一个劲地为护军辩护，则反而会更令太后生气，一旦恼羞成怒，坚持要按她说的办，那就毫无办法了，总不能为几个护军而喋喋不休地死缠着太后不放吧！

陈宝琛的附片，以&ldo;惶骇&rdo;&ldo;传播&rdo;等字眼来暗里指摘太后，又一个劲地为护军辩护，恰恰在这两点上犯了大忌。

&ldo;附片不能上！&rdo;想到这里，张之洞坚定了这个认识，必须马上制止。他提起笔来，写了八个字：&ldo;附子一片，请勿入药。&rdo;叫大根连夜送去陈府。

太后不能指摘，护军不能辩护，剩下的惟有从&ldo;太监&rdo;着手了。再次提醒太后，注意前朝宦寺干政的危害，重申家法，杜绝乱萌，让太后自己醒悟；并将前向刘振生一案并提，正可以看出管束太监之重要。对！就这样写，或许能带来转机。张之洞觉得为午门斗殴事件再上一疏的责任，已义不容辞地落到自己的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