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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射日宝弓（第1页）

去年年初以来，柴荣就派出许多细作潜入淮南打探，因而，李谷率军南下之前，他就对江淮之间的地理、地势、军政、戌军、物产等情况了如指掌了。他认为，寿州乃江淮之间最为重要的军事要地，一旦占据寿州，也就掌控了整个江淮地区的主动权，可以说“得寿州既得江淮”，因而，他才命李谷率军直接攻伐寿州。此次，他亲自率军渡淮之后，自然也选择了寿州作为首取之城。

南唐主李璟自然也知道寿州的战略地位，故而，他才遣名将刘仁赡率三万多精兵屯守寿州。

柴荣到达正阳后，从李谷口中得知，寿州城池坚固，防御完善，刘仁赡又极善守城，故而，他心中也做好了长期攻城的准备，命各军扎营于寿州西北的淝水之北，并命李谷将正阳浮桥移至下蔡。次日一早，柴荣才亲率大军渡过淝水，至寿州城下列阵。阵成之后，先遣人至城前请刘仁赡搭话。

刘仁赡早已在城楼之上了，听罢使者传话，即缓步走到垛口。

刘仁赡，字守惠，彭城人，其父刘金曾为杨行密麾下偏将。刘仁赡自幼喜爱儒术，成人后尤其喜好兵书，在吴国甚有声望。李昪先是以其为右监门卫将军，后又改任黄、袁二州刺史，因政声颇佳，故而，李璟袭位之后，便让他典掌宿卫亲军，不久，又升迁为鄂州节度使。数年前，又被改任为寿州清淮军节度使。

此时，刘仁赡凭垛俯望，缓缓地扫视着城下的周军大阵，神色虽然从容镇定，但心中却大为吃惊：只见近十万周军人人意气昂扬，皆如随时离弦的箭矢，鹰扬之势随时可发。再看周天子柴荣，金盔金甲，气宇轩昂，明黄色战袍随风猎猎，凛凛然有一种不可拒挡的英风。其两旁战将，更是个个英武不凡，人人皆有肃杀之气。刘仁赡心中暗叹：柴荣真乃英武之主，短短两三年，竟打造出如此一支威武之师。看来，淮南定将凶多吉少了！

刘仁赡定了定心神，对着柴荣拱手施礼，高声道：“大唐寿州清淮军节度使刘仁赡拜见大周皇帝陛下，刘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柴荣听罢，策马出阵，李重进、高怀德、张永德、赵匡胤左右屏护，五人五骑一直驰至距寿州城门一箭之地，方才驻马。柴荣抬眼打量，只见刘仁赡全身披挂，手持长槊，虽然长须花白，但却身材高大，一脸的威武之气令人望而起敬，当即赞道：“老将军真乃廉颇重生、黄忠再世也！”

刘仁赡举手施礼道：“大周皇帝谬赞！闻听陛下乃英武仁义之主，却为何无缘无故地兴兵犯我淮南？数十年来，淮河南北一直平安相处，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无故开此兵端，难道就不怜惜黎民涂炭、百姓遭殃吗？”

柴荣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其一，淮河两岸虽未有大战，却经常小斗不断，百姓也并非安居乐业；其二，近年来，李璟先后出兵援助叛臣李守贞、慕容彦超；其三，李璟君臣狂妄赎武，先是侵伐福、建，后又颠覆潭、朗，致使生灵涂炭；其四，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数十年来，列国纷争，战火遍地，中国之人民不聊生，老将军熟读史籍，难道就不知道天下只有一统方能长治久安的道理吗？还请老将军以天下为己任，以百姓久安为大计，弃暗投明，与朕一起，为天下之人共创福祉。”

刘仁赡手捋长须，摇头叹道：“一人之欲，祸及天下！既然陛下执意如此，仁赡也无法劝陛下罢手。仁赡乃一介武夫，所谓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我主既然将寿州委托于我，仁赡定将坚守臣职，誓与寿州共存亡！”

柴荣大是生气，怒道：“老将军如此执迷不悟，难道就不怕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吗？”

刘仁赡道：“刘某既然不能请陛下退军，刘某又何惧一战？”

张永德突然插嘴道：“刘老将军，张某杀父仇人曹澄现在就在寿州城中，请老将军把他交给张某！”

刘仁赡大奇，说道：“张公此言何意？刘某并不知此事？”

张永德大怒：“难道隐匿大罪之人，也是刘公为人吗？”

刘仁赡也生气了：“周朝大臣，难道就是这样说话的吗？真是莫名其妙！”

柴荣转头对张永德道：“看来这个刘仁赡真是铁了心了，恐怕难以劝降，准备攻城吧。”

原来，张永德之父安州防御使张颖为人峻刻寡恩，就连左右亲信也都对他不满。其麾下亲将曹澄有一妙龄少女，尚未出嫁，张颖却强行娶为妾室，曹澄一怒之下，便与几位军士半夜潜入了张颖卧室，将他杀了，然后逃到了寿州。柴荣南下之时，特意召张永德回大梁，想让他留守大梁，但张永德报仇心切，执意要随驾出征，此时便想亲自攻克寿州，手刃曹澄。

柴荣很是理解，当即以张永德为攻伐寿州的主帅，意欲成全他这位妹夫。

张永德当即以李重进、王彦超、赵匡胤、韩令坤为四路军帅，四路并进，围攻寿州四门。各军先是昼夜强攻，后又填壕挖堑、火炮撞车、云梯箭楼、筑垒掘地，能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但刘仁赡令守城军士从容应对，见招拆招，如此硬攻了一个多月，寿州城竟是丝毫无损。

眼看着就进入四月了，天气突然大变，一连十几日阴雨不断，淝水水位急剧上涨。寿州城下，地势较低，周军营寨内外。到处都是积水烂泥，军帐之内更是潮湿不堪，许多军士都染上了痢疾，一时士气大落。张永德无奈，只得奏请将大军移至淝水之北，柴荣也别无良策，就答应了他。

周军移至淝水北岸扎营之后，士气渐渐恢复。赵匡胤向张永德献计道：“眼下淝河水位高涨，我军可以方舟载炮，自淝河中流击轰其城。”张永德大喜，依计而行。又令军士砍伐巨竹，将数十万竿巨竹捆扎在一起，在其上用木板造屋，号为“竹龙”，载甲士强攻。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上了，但寿州城却依然纹丝不动。张永德见急攻不是办法，便心生一计，亲自率数千疲兵攻打寿州城，并放出谣言，说大军粮草耗尽，将要北撤了。

刘仁赡见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数千周兵攻城，误认为周军真的要撤了，心中就有些按捺不住。他登城四望，确信周军无地设伏，这才亲自率军出击周军。张永德假装败阵，率军北退，刘仁赡追了十几里，担心周兵有诈，正要回军，突然一队精骑拦住去路，足有三千多人，当先一将正是赵匡胤。刘仁赡大叫“中计”，慌忙回军厮杀。此时，张永德四面伏兵齐出，刘仁赡死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好不容易地回到了寿州，但却有三千多唐兵丢了性命。自此之后，刘仁赡就再也不敢出城了。

次日，刘仁赡遣人将曹澄等三人押往柴荣行在，恳请柴荣撤军。张永德亲手杀了曹澄，报了父亲之仇。

柴荣虽然做了长期攻伐寿州的准备，但却没想到寿州城如此的难攻，只好亲率大军南渡淝水再次向寿州发起猛攻，并征召宋、毫、陈、颍、徐、宿、许、蔡等州壮丁数十万人，修造攻城云梯、挖掘地道、修筑土山，时而数道并进，时而轮番袭扰，昼夜不停，大有不破寿州誓不罢休之势。李璟大急，屡屡派发救援之兵，但柴荣本就有“围城打援”的部署，致使南唐援兵经常陷入周军埋伏，不是全军覆没，就是大败而逃。

刘仁赡日日在城上亲自督战。一次，他看见柴荣坐在胡床上督战，离城较近，心中窃喜，当即找来祖传的射日宝弓，据说此弓射程堪比普通弓远一倍还多，普通兵士根本就拉不开。刘仁赡用力拉开宝弓，发箭直射柴荣，只听“嗖”的一声，利箭飞射而出，眼看着就要射中柴荣了，刘仁赡心中一阵狂喜，不想，箭矢飞到柴荣跟前，竟突然直直地坠落到了柴荣脚下。柴荣左右皆大声惊叫，柴荣却不动声色，竟让人将胡床搬到飞箭堕落处，坐了下来，两眼直直地望着刘仁赡。

自从安仁义死后，单就箭术而言，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道，淮南之人皆无人能比得上刘仁赡，刘仁赡也常常以此而自负。此时，他见柴荣故意挑衅自己，心中大为生气，赌气说道：“我再射他两箭，如若射不死他，就说明柴荣确有神灵护佑，刘某此生将一箭不发了！”说罢，又用尽平生气力发射了两箭，不想，仍然没有射中柴荣：一箭擦着柴荣头顶飞过，一箭又落在柴荣脚下。

刘仁赡恨恨地将宝弓扔到地上，说道：“看来上天果然不保佑大唐了！”后人有诗叹道：

射日后羿笑苍穹，没羽李广羞寿城。

英主原有鬼神护，怎怪仁赡艺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