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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赵悦握紧他的手，声音里满是疼惜，&ldo;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过这样的经历。&rdo;

钟灵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靠到椅背上，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ldo;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把这些事说出来。&rdo;他觉得赵母和赵悦这对母子实在很相像，同样的热情开朗，不太着调的言行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却又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难以克制地被他们打动。赵悦所描述的家庭生活再平凡不过，也再温暖不过，钟灵长久的渴慕被再次燃起，又兼着对赵悦那阵无法言说的信任，最后竟忍不住将这些连自己都不愿想起的往事向赵悦和盘托出。

赵悦作为这些往事的第一个听众，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更多的却还是对钟灵的怜惜和心疼。明明是大人的任性和不负责任，后果却全由一个小孩子来承担。要论及对钟灵的伤害，继母的白眼比不上父亲的不维护，父亲的忽略更比不上母亲对他自私地利用。然而最让他难过的，一定还是在父亲的新家里看到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温馨生活后，再拿着施舍般的生活费回到空落无人的家中。赵悦想要安慰他，却又不愿表现出任何一点怜悯的意思，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口拙。

最后他坐到钟灵的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一个温柔的兄长那样对他说道：&ldo;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这样长大。&rdo;

这回钟灵没有避开赵悦的亲昵，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ldo;我真的很羡慕你有那样的妈妈，就算被逼着穿小女孩的连衣裙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一次两次而已，哄她高兴就好了。&rdo;

赵悦冲他微笑道：&ldo;如果你愿意，她也可以成为你的妈妈。&rdo;

钟灵也笑了笑，却摇头道：&ldo;我妈连前夫再婚都不愿意，你觉得她会让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妈妈吗？&rdo;

赵悦问：&ldo;那后来呢，你跟她和解了吗？&rdo;

&ldo;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疏远，她有心要补偿我，想改善我们的关系，但她实在太忙了，最后连补偿也只能通过钱而已。&rdo;钟灵低下头，&ldo;那时候我读书很用功，一放了学就去练习游泳，不管是考试还是比赛，我以为只要拿到了好名次，就可以让我妈多在意我一点，让我爸多想起我一点，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样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rdo;

&ldo;不管是吃什么，穿什么，上哪所学校，选文科还是理科，甚至是第一次遗-精之后该怎么办，没有人会给我出主意，从小我都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谨慎地考虑利弊，小心翼翼地做出最优选择，我已经比别人少了很多东西，只想让自己过上性价比最高的人生。&rdo;

赵悦这才明白，钟灵之所有会有现在这样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背后是有这样一段故事，&ldo;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当检察官？&rdo;赵悦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钟灵侧过头看着赵悦，反问道：&ldo;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钥匙扣？&rdo;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赵悦当然记得，那个钥匙扣是他的宝贝，他从口袋里把它掏了出来，问：&ldo;这个钥匙扣又有什么故事？&rdo;

&ldo;这是桥哥送我的。&rdo;

&ldo;桥哥？&rdo;

&ldo;他叫张世桥，当初就住在我们家对门，是个警察。其实按年纪我该叫他张叔叔，但是他不让，非要我叫他桥哥。&rdo;

张世桥那时候已经三十出头，还是个混基层的小民警，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早出晚归不说，经常半夜一个电话就要出警，以至于跟钟灵一家打对门住了好几年，彼此竟然没见过几次面。

那天晚上钟灵刚从父亲那边回来，他埋着头，步子拖得很慢，他不太想回家，只是也无处可去。张世桥吃过了晚饭本来刚打算洗个澡，结果衣服还没来得及脱，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又不得不火急火燎地赶回所里。

楼梯间里的灯刚好坏了，整个楼道一片漆黑，钟灵听到从上而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张世桥下楼冲劲大，人又壮实，钟灵还没来得及避让，直接就被他撞得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张世桥赶紧揽住他后背，一把将他拽紧站稳了，不满道：&ldo;你这小孩怎么走路不看路啊？！&rdo;

钟灵心情正低落着，莫名被撞之后还遭到这样的数落，不由冷冷地回了他一句：&ldo;我瞎了。&rdo;

张世桥也是情急口快才说出那种话，他明白楼道灯坏了谁都看不清路，眼下把这小孩撞到反而是自己的责任比较大，他听到钟灵来了这么一句赌气的话，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但时间又紧得很，只得一边继续下楼一边朝他喊：&ldo;对不起啊，下回哥哥买冰激凌给你吃！&rdo;

第二天早上钟灵去上学，下楼时刚好又遇见了张世桥，张世桥顶着一对黑眼圈，嘴里啃着包子，一心想着要回家补个觉，刚跟钟灵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下来拉住了钟灵的手臂，&ldo;哎，你等等。&rdo;

钟灵抬头看他，脸上不带表情。

&ldo;昨天晚上我撞到的那个小孩是你吧？&rdo;

钟灵应道：&ldo;嗯。&rdo;

&ldo;不好意思啊，昨晚我有急事要出去，楼道里又黑，就没注意到你，不小心把你给撞了。&rdo;见钟灵漠然地看着自己，张世桥生怕他不信似的，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没换下来的警服，&ldo;真的是急事，我抓坏蛋去了！&rdo;

钟灵早就不在意昨晚的事了，他只想着上学不能迟到，听完张世桥的话后也只是简单&ldo;哦&rdo;了一声。

张世桥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又说道：&ldo;对不起了，说好了下回买冰激凌给你吃，哎，你住几楼？&rdo;

钟灵看了看表，答道：&ldo;四楼。&rdo;

&ldo;四楼？402？&rdo;

&ldo;嗯。&rdo;

张世桥一巴掌拍在钟灵肩上，乐呵呵地说道：&ldo;我住401，就在你对门！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对门还住着个小帅哥呢。&rdo;

钟灵是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他把张世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道：&ldo;麻烦你让一让。&rdo;

张世桥见这小孩半点不给自己面子，心里也有了点不慡，&ldo;不是都跟你道过歉了吗，我也不是故意的啊。&rdo;他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一个肉包，试探着递到钟灵眼前，问，&ldo;不然我请你吃个包子？&rdo;

钟灵挡开他的手，依然是面无表情道：&ldo;不用，我上学要迟到了。&rdo;

&ldo;哦。&rdo;张世桥一愣，立刻侧身给他让道，钟灵低下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张世桥看着他快步往下走的身影，不禁朝他叹道，&ldo;啧，你这小孩怎么那么怪呢。&rdo;

又过了一周，那天钟灵出门忘了带钥匙，放学回家时才发现进不了自家的门。要是等妈妈回来开门，也许要等到很晚，甚至也许她今晚都不会回来了。难道要去爸爸那边？那还不如去同学家里蹭个地方待着，虽然钟灵好像并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钟灵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却懒散地没有动，他只是感觉有点累，放学一路走回来，心里和身体突然都觉得疲惫极了。他蹲在家门口，发着呆，安静地看着楼道里慢慢消失的夕阳余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