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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有人在自己家附近转悠，那眼神显然像是在搜索着什么。叶王渠只能耐心地等到半夜，像一只猫似的，潜伏于地上，看到没有人了，才带着武少旋悄悄进了自己家门。他不指望父母见到自己会惊喜，只想证明自己还好好活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父母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只能叹息。

事实也如此，在他被俘虏前后，他的父母似乎就有一种不祥的征兆。脑袋总是撞东西，晚上都做噩梦。果然不出几天，武装部就送来了他儿子失踪的消息，具体怎么失踪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希望儿子能平安回来。小镇消息闭塞，中国军队从越南撤军了，他们也一无所知，以为还在酣战，苦苦等了半年，儿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忽然有一天，满街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可怕的消息让两个老人几乎被击垮‐‐他们的儿子叶王渠被越军俘虏，并且在释放回国的时候，打伤了自己人跑掉了。估计是叛逃了。当地公安很快就找上门来，对他们全家进行彻底的调查，他们的行动受到了监视。公安确信叶王渠会回到了自己家。两个老人为儿子的荒唐举动吓坏了。可又交代不出什么，只能徒劳地划清界限。没完没了地交代，让他们饱受折磨，好像他们就是逃犯一样。

本来，越南华侨已经是低人一等了，在出了这趟事情，更让他们感到难堪和屈辱。他们把门一打开，就感觉周围人都是鄙视的目光，只能唯唯诺诺，尽可能回避。

儿子做了俘虏不说，又成了被通缉的逃犯，让做父亲的愤怒和绝望，他发誓，叶王渠只要一进家门，就要打断他的狗腿，然后亲手把他送进公安局。

&ldo;爸妈，我回来了&rdo;

他的声音很轻，屋里的灯啪的亮了，两个老人用最快速度打开门，用惊讶失措的目光，瞪着他和身旁的武少旋。

&ldo;你……&rdo;父亲一大堆骂人的话忽然全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半天才辨认出儿子的摸样，瘦得不成样子的脸，肮脏破烂的衣服，和刚离家时候白白胖胖判若两人。

他哑着嗓子低吟道：&ldo;你肯回来了？&rdo;

母亲紧张地探出脑袋，生怕被人看到一样。将叶王渠和武少旋拉进屋子。

叶王渠来不及介绍身旁的武少旋，就喊肚子饿。母亲下橱弄里点面条，他们好久没有这样填过肚子了。

他父亲问：这丫头是谁？

叶王渠边吃边说：&ldo;我的媳妇，她曾救过我。&rdo;

&ldo;媳妇？救过你？她是哪的？&rdo;

叶王渠就说是越南的。

他的父母见到了武少旋，瞧她的长相就隐隐感觉她像越南人，（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灾难）经儿子一证实，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这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他父亲中等个头，从厨房操起一根巨大的柴火，就要揍叶王渠，口里喊着：&ldo;逆子啊！你害惨我们全家了。&rdo;

&ldo;他爹，小声一点啊。&rdo;

叶王渠来不及申辩，身上已经挨了几下，他父亲又对武少旋骂道：&ldo;哪里弄来的野女人！&rdo;

武少旋吓得赶紧躲到叶王渠的身后，叶王渠一把夺过棍子，扔在地上。对着父亲说：&ldo;你打我可以。但别碰她，是她救了我！&rdo;

他们的喊声惊动了旁边的邻居。

有人敲门，他母亲赶紧走到门口说家里有只老鼠，没事。

叶王渠跪在地上：&ldo;爸妈，我走了。我是来看你们一眼。我无处可去，家也回不了了，你们多保重！&rdo;

他父亲痛苦地蹲在地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生了个不成器的家伙！

妻子过来劝慰，说命中注定。又偷偷地打量武少旋。心里说，她个子尽管太小，模样倒挺贤惠。儿子总算有人照顾了。她既难过又感到欣慰，偷偷地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珍藏的首饰，那本来就是给未来的媳妇的，现在正好派好用场。她拉过武少旋也不管她是否明白，就把首饰塞进她手上。又握紧了她的手，眼睛擒着泪花，武少旋尽管年龄不大，但也明白了用意，点了点头。

他们趁夜离开了家。哪敢奢望买裙子。

这下可好，连家都不能呆，真的快山穷水尽了。

他们辗转去了好多地方，没有一个地方让人有安全感。他们身上也没有钱，有钱也不能住，因为想住旅馆还要单位介绍信，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之说。叶王渠寻思，老是这样东躲西藏不是办法，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找点活干，不能叫武少旋陪着他受苦。

某一天半夜，他们流浪到一个无名小镇。

天上下着小雨，路上没有行人，

他们衣衫褴褛，武少旋困得眼皮打架，头皮发麻，两人依偎在一起。她哭了，叶王渠问她为什么哭，她不说叶王渠也明白，这样逃难始终不是办法，先找个地方歇息几天吧，他们找到一坐孤零零的石桥，河水已经干枯，桥面凹陷，废弃很久，杂草丛生，桥下有个涵洞，地方不大，里面又脏又臭，但总比被雨淋成落汤鸡好。他们一钻进去，外面的雨就倾盆而至。

两人在涵洞休息了一整天，觉得饥渴难忍，叶王渠大着胆子走到小镇上，看有无填肚子的办法，打听到附近林场需要木工，条件是身体强壮，能吃苦，还可以管饭，叶王渠高兴坏了，连忙去试工，对方看他虽然衣杉褴褛。但身子骨结实，也不问他从哪里来，就让他去背木头。那年头，很难有这样不需要核实身份的工作。叶王渠担心别人会看出他是个逃兵和俘虏，所以不敢多说话，只是拼命地埋头干活，本来三个人的活，他能两个人干了，背木头的时候总是站在受力最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