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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离他们不远处，王震躺在一块油布上，盖着大衣也睡着了，他长长的胡须盖住了前胸，十分显眼。突然，王震醒了，他望着满天的星斗出神。

有顷，他爬起来，巡视着面前昏睡的红军战士。一个小战士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王震轻轻上前，脱下大衣，披在小战士身上。小战士可能是饿了，吧唧几下嘴，随即，睡相变得香甜了。

篝火快要燃尽了，即将熄灭，王震靠前，蹲下，抓过一把干草放到火星上，篝火重又燃烧起来。

离篝火不远处，司令部的孙参谋醒了，他望着火光中长须飘飘的王震，赶紧爬起来，叫了声：&ldo;王政委。&rdo;王震嘘一下，示意他轻点儿。孙参谋来到王震身边蹲下，二人一块往火堆中添干草。

孙参谋小声说：&ldo;王政委，你的胡子也太长了，明天找人帮你刮刮吧。&rdo;

王震摇头：&ldo;不见到毛主席，我王震坚决不刮胡子！&rdo;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着强烈的震撼力。孙参谋回味着王震的话，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想起刚与四方面军会师时，王震愤怒地撕掉张国焘小册子的情景，不由得更加敬佩王震了。

草地上的一条小河，河水是那样的清澈，就像是透明的。这样的水只有天上才有啊，那仿佛是圣水，何梅想。可是，这时的她已经没有心思欣赏这傍晚美丽的景色。她跪在水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不时还剧烈地咳嗽。她想伸出手去，抓一把清冽的水洗洗脸，可是她没有力气了。

小夏跑过来，扶住她的消瘦的肩：&ldo;何梅姐！你病了是吗？&rdo;

她没有力气说话。小夏摸一下她的额头：&ldo;好烫！何梅姐，你病得很重，这可怎么办啊？我去报告领导。&rdo;

&ldo;小夏，先不要声张。你扶我到那边躺一会儿。&rdo;

小夏同意了，搀扶起何梅，走到一旁，扶她躺在一块油布上，又给她喂了一点掺有青稞粉的水。小夏是黔东沿河县的人，是个土家族女子，父母把她许配给一个满脸麻子的有钱人，大婚之夜她逃出来，途中差点被野狼吃掉，还差点被土匪掳去，幸亏她能跑路，人也机警，竟然逃脱了。二、六军团转进到石阡后，她要求当红军，何梅收下了她，从此她就跟着何梅一路走。她的身体素质好，一天只吃一顿饭，照样活蹦乱跳，何梅很喜欢她。

晚上，小夏又叫来女兵小姚，二人用床单搭起一顶小帐篷，扶何梅进去歇息。二人点上一堆篝火，背靠背坐着睡。夜里，小夏听到何梅不住地说胡话，后来就没有动静了。天亮时，小夏发现，何梅眼窝深陷，呼吸一阵急一阵弱，已经是极度虚弱了。

雄关漫道第三部分（6）

她们给她喂水，她醒了，用微弱的声音说：&ldo;小夏，我做了个梦……&rdo;

小夏知道她深深爱着罗扬，就说：&ldo;梦见啥了？是罗参谋吗？&rdo;

何梅摇头：&ldo;梦见草地里，铺了一条又宽又平的路，路两边都是鲜花，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得好快，北上找中央……&rdo;

小夏说：&ldo;何梅姐！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加快速度，啊？&rdo;

何梅气息微弱：&ldo;……小夏，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rdo;

小夏和小姚低头哭了。小夏抓着何梅细瘦的胳膊：&ldo;不！何梅姐，马上就要走出草地了……我们两个背着你走！&rdo;

何梅摇头：&ldo;不，我要在这里等罗扬……我想见他……&rdo;

何梅决心已定，她要等罗扬，最后见他一面。

然而，对于走在最后面的一连来说，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尽管师里给调剂了一点粮食，但那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每天战士们基本全靠野菜度日，有时连野菜都不能保证，死去的人日渐增多。

这天，罗扬走着走着，突然倒地不起。杨连根上前，拼命摇晃着他：&ldo;连长！连长！你醒醒！……&rdo;

罗扬轻轻动了动。杨连根道：&ldo;谁还有炒面？&rdo;

众人均是摇头，一个战士说：&ldo;杨排长，连长身上不是有吗？&rdo;

杨连根盯着罗扬身上那条鼓鼓囊囊的粮袋，想解开，但被罗扬一双手死死地抱着。他明明身上有粮食，可就是不让动，杨连根只好拧开水壶，给罗扬灌水。

过了好一阵，罗扬才睁开眼，他坐起来：&ldo;小杨，我怎么了？&rdo;

&ldo;连长，你昏过去了。&rdo;杨连根松了口气。

罗扬挣扎着要站起来：&ldo;我没事……同志们，加把劲啊，到了宿营地，就会有吃的喝的，走啊，都跟上，谁也不许掉队……&rdo;

他带头向前走去。

罗扬居然走得挺快，仿佛他压根儿就没晕倒过。杨连根追上他，紧紧盯着他腰上的粮袋，看样子那里面至少有六七斤粮食。

&ldo;连长，全连没一点粮食了……&rdo;

&ldo;没有粮食，还有野菜、草根、皮带，还可以捉鱼，挖蚯蚓。这么大的草地，到处都是宝啊。杨排长，你要发动大家想想办法，不能泄气。&rdo;

杨连根不语。

罗扬微笑道：&ldo;只要精神上不垮，人就垮不了。&rdo;

&ldo;是……&rdo;杨连根的目光仍不离开罗扬腰上的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