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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ldo;哎！&rdo;女孩在他身后焦急地喊，&ldo;我怎么把衣服还你？&rdo;

风停了，青年回过头，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ldo;后天中午，我们在这桥头见。&rdo;

他转身又钻进了人群，留下女孩撑着他的上衣，心里却永远留下了这个不肯停留的、风一样的青年。

那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在歌舞升平的岁月里，两个年轻人相遇，如果就此定下了幸福的盟约，携手共度一生，那么这样的故事一定会让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都挂上像我现在这样满意的微笑。

然而，那恰恰不是一段歌舞升平的岁月，尽管空气中带着春季醉人的甜香，但这样的幻想却并不能麻痹人们的神经。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关于&ldo;美好&rdo;的印象在人们的脑海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当生存受到了威胁，谁也无暇顾及身边飘舞的桃花。

约定的那个日期很快就到来，女孩早早地把青年的中山装洗干净熨平，来到桥头等待它的主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孩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她那双期盼的眼睛不时地望向桥的另一头，这时，一阵骚乱的声音由远处传来，向着这个方向，越来越响。

那阵声音轰隆隆地震撼着古老的青石板路，也震撼着女孩的心，她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打着条幅标语向这条路走来，那苍白的条幅上写着&ldo;国家兴亡，匹夫有责&rdo;……她的双手开始颤抖，然而身体却如同被钉在地面上一样无法动弹。因为她看见了，在那队伍的前面，领导着一群人振臂高呼的正是撞倒自己的那位莽撞青年。

&ldo;还我河山！&rdo;青年脸上洋溢着阳光和汗水，当他举起手臂愤怒的呼喊时，女孩分明看到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她被深深地吸引了，入迷地看着，却被围观的群众推挤到一边。

&ldo;反对妥协……&rdo;

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走过这座石桥时，街口突然冲出一群埋伏已久的警察，他们手中的棍棒野蛮地落到游行者身上。

女孩心惊肉跳地看到那个青年被警察团团围住，他们野蛮的手臂企图堵住他的嘴，然而她却听到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ldo;勿忘国耻！&rdo;

游行的队伍最终有如暴风雨后的嫩苗一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受伤的学生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地上满是血迹。

那青年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眼中写满了绝望。女孩慢慢地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扶起他，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看到女孩，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变的温和了，他慢慢地爬起来，任由女孩帮自己脱掉身上被扯碎的上衣，换上那件整洁的中山装。

&ldo;疼吗？&rdo;女孩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青年摇摇头，俯身拾起地上沾满泥水的标语。

&ldo;你们这样做有用吗？&rdo;女孩忧虑地问。

&ldo;即使作用是微乎其微的，汇聚在一起，也足以燎原……&rdo;他坚定地望着天空，然而女孩却被他眼中那闪耀的英雄气概迷住了。爱情在两人之间开始萌芽。后来，青年知道了女孩叫郁燕，女孩知道了青年叫洪鹄。

在那个时候，他们是世界的主宰，因为他们拥有青春。

我在这些虚幻得极其真实的画面中望着郁燕那纯真美丽的笑脸，无法把她与现实中的房东婆婆联系在一起，然而时光匆匆流逝，谁也不可能抓住它的衣角，它永不停息地奔向前方，每个人不知不觉中跟随这主宰者的步伐，正是它构成了你我，然而它带走了什么？少女眼中的光彩、人们笑声中的纯真……有一天青春不再，那些曾经光滑白嫩的脸庞上布满斑点沟壑，那曾经惊人的美貌消失殆尽。我急切地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猛地落到我肩膀上，粗暴地打断了画面的继续，我愕然地回头，黎克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面前。

&ldo;你在这儿干什么？&rdo;他好奇地看着我。

&ldo;我……我……&rdo;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当我试图把石桥上的房东指给他看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雨停了，房东不见了。

&ldo;你有点奇怪。&rdo;黎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大手绢帮我擦干头发。

&ldo;这几天你去哪儿了？&rdo;这么多天遇到所有奇怪的事情全都涌上心头，五味陈杂，我像垂死的人看到了希望一样抓住黎克这块救命木板。

&ldo;这和你有什么关系？&rdo;他生硬的回答把我猛地从他身边推开了。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ldo;我以为我们是朋友。&rdo;

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随后神经质地干笑了一声：&ldo;是啊‐‐算了。&rdo;

&ldo;什么&lso;算了&rso;？！&rdo;我开始生气，&ldo;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所有的人，你、房东，你们全都不正常！&rdo;

黎克一言不发，随即开始笑，他大笑不止，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ldo;你到底在笑什么？！&rdo;我愤怒地推了他一把。

他抬起头：&ldo;你说别人不正常，你自己呢？什么是&lso;正常&rso;？谁定了这个标准？&rdo;

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跟着他沿原路返回，因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房东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来到这里的。临行前我回过头去看看那座石桥，雨后的阳光在河面上描绘出一座绚丽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