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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1页）

&ldo;如今儒释道并行，长安城内亦有异域奇教。&rdo;李时和还是清清淡淡的，&ldo;朕当内省，妄托神佛便显得荒谬了。&rdo;

霍太妃在帘后笑笑：&ldo;年初陛下大婚，我这副身子起不来，托人送去的礼收到了吗？&rdo;

&ldo;太妃劳心。&rdo;

&ldo;不劳心，我还有什么可做的，也就一手刺绣……&rdo;霍太妃觉得有些气闷，缓缓靠在软枕上，&ldo;皇后没来吧。&rdo;

李时和摇摇头：&ldo;恐扰了太妃清静。&rdo;

&ldo;你喜欢她吗？&rdo;

李时和没想到霍太妃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顿了顿才答，语调温和，依旧听不出什么：&ldo;夫妻一体，朕自当爱她敬她。&rdo;

说到这里还是套话，霍太妃隔着帘幔去看后边跪坐着的人。她眼睛不太好，刺了那幅充作贺礼的山水后更是如此，这会儿正值午后，外边的光透进来，她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隐约看得出青年挺拔的身形。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ldo;你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不，也有点儿像，话少……但不是这样。&rdo;

李时和向来不追忆往事，没说话，只笑了笑。

等了一会儿，帘幔背后的人还是没说话，霍太妃心里一沉，知道年轻的皇帝不可能对着她敞开心扉了。她想，或许她这辈子只见过她的外甥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会儿孝谦皇帝已经去了，天后弄权，她没法，只能借故回霍府小住几天，算是暂时避避风头。最后一天早起回宫，开门时看见院外边站了个小小的男孩。

那孩子身量才到她腰腹处，长了张漂亮的脸，眉眼间隐约看得出母亲的影子，抬头看她时安静平和，眼瞳里倒映出略显憔悴的女人。

霍太妃好奇，问他怎么了，他回答，咬字非常清晰：&ldo;失礼。我院里的侍女放风筝，不慎落到太妃院子里了，我冒昧来问一问，太妃能不能放我们进去？&rdo;

如今男孩长成了姿容端丽的男人，说话比幼时更婉转，和她也隔得更远，霍太妃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有些说不出的心酸。她叹了口气：&ldo;我偶尔听外边的人说，说你柔慈宽仁，有些像孝谦皇帝。&rdo;

&ldo;我就说他们胡说，你哪里像呢？分明一点都不像。&rdo;霍太妃看着榻上的帐子，&ldo;他是既多情又薄情的人啊。我记得头一次见他，那会儿我才十五岁，在宫里怕得要命，他就耐心地哄我，叫我不要怕。&rdo;

&ldo;再后来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修容，他带着我游太液池、玩皮影，还替我排舞编曲，找些我没见过的东西给我看。我还记得有波斯来的宝石，亮闪闪的，做成璎珞都显太大，捧盒子的内侍说，在波斯，这么大的宝石做成镯子或者指环。&rdo;霍太妃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学着对方的口吻，&ldo;孝谦皇帝就问我，&lso;娴儿，给你照着波斯人的样子做一套好不好？&rso;，我连连摇头。这宝石那么大，不是要压断人手吗！&rdo;

&ldo;波斯异域，与长安人喜好不同。&rdo;李时和说，&ldo;昔年见波斯人入朝，身上的装饰总是大些。&rdo;

&ldo;……后来姑母去了，来了新的人，他的心思就不在我身上了。他给我的东西都放在我宫里，却再没来看过我。&rdo;霍太妃隔着帘幔，注视着年轻的皇帝，&ldo;只是孝谦皇帝尚且会这般宠爱一个人，就算只是一时兴起。陛下，你还会如此吗？&rdo;

李时和还是没直接回答：&ldo;不敢与祖父相比。&rdo;

霍太妃一阵失望，转念又觉得是该如此，她把头偏向榻内侧：&ldo;我累了。小病而已，陛下其实不用来看。&rdo;

&ldo;太妃无需忧心，安心养病。&rdo;李时和起身时相当流畅优美，&ldo;今日叨扰了。&rdo;

他刚转身，背后忽然传来霍太妃的声音：&ldo;……陛下！宫里的花……&rdo;

&ldo;……宫里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人也是，花也是。&rdo;她幽幽地说，&ldo;我以前只看见花开，不知道是要悉心栽培的，没人看顾，移进宫里的花只会渐渐枯死……&rdo;

李时和脚步一顿，说了声&ldo;有劳太妃挂念&rdo;，旋即继续往外走。

霍太妃靠着软枕，听见外边宫人齐声道的&ldo;恭送陛下&rdo;，缓缓闭上眼睛。睫毛交叠的瞬间，眼泪倏忽落下，淌过她远远称不上老态的面容。

既然说好了赶不上，沈辞柔向来心大，也就不苦等着了。中秋当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和怡晴一起在小厨房里试着做月饼，从晨起折腾到中午，各种式样的月饼都试了一轮，边做边吃，连午膳都省了。

吃饱了格外容易犯困，沈辞柔强撑着在清宁宫外边走了几圈消食，还是熬不住，回寝殿倒头就睡。

或许是吃了月饼的缘故，她爱吃甜口，这一觉也格外甜，醒时还有点舍不得。沈辞柔躺在榻上缓了缓才睁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见榻边坐了个人，吓得她差点窜起来：&ldo;你……&rdo;

李时和知道是吓着她了，一时手足无措，愣了片刻才说：&ldo;阿柔，是我。&rdo;

榻边的郎君姿容端丽，确然是日思夜想的好容貌，沈辞柔眨眨眼睛，抬手捏了自己的脸一下：&ldo;……我是做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