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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ldo;说嘛，说嘛!&rdo;程寂娇嗔着，从吴来手中拿下摇控器，将电视关了。

&ldo;那是桐庐的一个小镇，叫滨江镇，在大源溪和富春江交汇的地方。小时候水特别清，站在石桥上，能看见江底一粒一粒的沙石，水就在脚下流着，一直流进富春江。不过这几年水质越来越差了，附近建了一些厂子。&rdo;

&ldo;你们小时候玩些什么呢?&rdo;

&ldo;钓鱼啊，玩水啊，划船啊，或者在江边石板滩上晒日光浴。小时候还有渔家女撑着船捕鱼，到了晚上，她们唱着渔歌，点起渔火，生活虽然比较苦，却很有情调。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情景了。&rdo;

程寂闭着眼睛，想象青山怀抱的一座小城，藏着一湾碧水，青青的石板路，静静的江边小楼，还有两头微翘的长核形小渔舟和纯朴素丽的渔家女，这一幕好像很熟悉。

&ldo;你说的我梦见过，真的，不止一次。&rdo;程寂回忆着，&ldo;我梦见自己唱着歌，撑着小船，从桥下穿出，还有一个男仔在岸边等着我。&rdo;

&ldo;哦――看来你遇到我是早就注定了，你小时候就梦见我了，是不是?&rdo;吴来笑出声来，侧过身子，两人鼻尖碰着鼻尖，他用食指刮着程寂的脸颊，&ldo;真不害羞!小小年纪就开始做这种春梦!&rdo;

&ldo;才不是呢!我梦见的那个男仔好像不是你，虽然每次都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像你，他的个头比你高那么一点点。&rdo;程寂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着。

&ldo;嗯?&rdo;吴来装作大怒的样子，一翻身将程寂压在身下，&ldo;你竟敢梦见别的男仔?&rdo;说着扳住程寂的脑袋左右摇晃，嘴里还故意哼哼：&ldo;逆我者亡，看我怎么教训你!&rdo;

程寂被他摇得晕头转向，一叠声笑着：&ldo;我晓得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莫摇啦，我顺了你还不行吗!&rdo;

吴来嘿嘿笑着：&ldo;我还没说完呢：逆我者亡，顺我者亦亡!&rdo;他伸手抖开毛毯盖住两人，顺手将台灯拉灭了……

第七章离别

楼上风光正好，楼下的一对人却愁眉不展。李爷爷坐在靠凳上，闷声抽着烟斗，这烟斗他已经搁置好几年了，今天又翻了出来，袅袅青烟在屋里飘绕，像是闻见阿拉伯笛音钻出竹篓舞动的一群小蛇。

&ldo;老李，你怎么跟他们说了那么多，要不是我摔锅提醒，还不晓得你会说出什么话来!&rdo;李奶奶面色紧张，看着丈夫。

&ldo;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这些事情我自己也稀里糊涂。他们说万人坑……&rdo;

&ldo;那么鬼的地方，不要提起它了!你忘了?二十五年前死了那么多人，二十一年前又死了人，好不容易这些年太平了，你还敢招惹麻烦?&rdo;

&ldo;太平?&rdo;李爷爷拈着烟斗，在板凳边缘磕了磕，&ldo;你觉得现在太平吗?老程死了，老蔡也死了，又一个中秋节要到了，一切都有命运，我们又能决定什么?&rdo;

这两天似乎风平浪静。程寂打点好上学要带的东西，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要一个人坐上火车，沿着京广线北上，在熙熙攘攘的学校里，开始她最后一年的学业。雁县离省会并不远，火车上的时间仅两个多小时，然而程寂想到又要与吴来分别，心中实在不舍，收拾行装的动作缓慢沉滞。

夜幕降临，这一天正是农历的七月半，天空飘着浅浅浮云，月亮在乌色包围中显得不太明朗，微风中透着点凉意。

雁县的风俗，今晚鬼门关大开，也是祖先和逝去的亲人们回家探视的时候。这一天所有人家都要&ldo;供老客&rdo;，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天黑前必须一切就绪，将盛着佳肴的碗碟整齐地布于大饭桌上，鸡鸭鱼肉汤样样俱全，桌子位于堂屋正中央，周围摆好方凳或椅子，按照椅凳的数量，倒上几杯白酒，也有人家倒的是当地特产的醪米酒，恭恭敬敬地摆在桌上，然后打开大门，全家人退出堂屋，在门外路边烧几堆钱纸，静候祖先用餐。这时空气里自然满是菜香和酒香，有的小孩会吵着要进去吃饭，这时大人通常一巴掌打去，喝道：&ldo;莫吵!祖宗们正在吃饭呢，去，烧钱纸!&rdo;

程寂收拾完回到自己的家里，吴来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餐具。

&ldo;这小子!平时懒得连衣服都不洗，勤快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rdo;程寂一边想着，一边和吴来一起搬桌子、摆碗筷、上菜、斟酒。布置好供桌之后，两人退出房间，蹲在阶上，将一摞高高的钱纸撕开，一张一张烧了起来。

温暖的焰光中，颗颗火星飞舞起来，闪闪发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灰烬飘飘荡荡，载着悠悠思念，不知欲往何处。

&ldo;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rdo;看着窜动的火光，程寂想着父亲的模样。

&ldo;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人的心理作用吧。&rdo;

&ldo;我听说，七月半烧钱纸，风会把纸灰吹起来，一直吹到祖先的坟上，不管他埋得多远。&rdo;

&ldo;这个你也信?那僵尸你信不信?吸血鬼你信不信?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你信不信?还有……&rdo;吴来还要说下去，程寂甩手一掌打在他肩上，恨得咬牙切齿：&ldo;你再说，你再说，看我不把你打残了!&rdo;

斜对面就是老曹爷爷的屋子，此刻他坐在家中桌旁，透过窗户，静静看着屋外的人情世态。他不愿&ldo;供老客&rdo;，更不愿烧钱纸，人到八十，百事历遍，万般看透，那些小儿女的行为，他已经懒得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