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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1页）

她就一直坐在那里，哭着、喊着、说着，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不是柱子提醒她，她还不知道要哭诉多久。

柱子重新埋好了老石，柱子媳妇搀扶着老石的老婆回到家里。等柱子进屋，柱子媳妇说去做吃的，让柱子陪着老石的老婆。

&ldo;嫂子，石头哥到底是咋地啦？腿上和腰杆子上都被枪子打了……让他去医院，他说有人抓他，咋劝都不去……拖得太久才这样的……&rdo;柱子问老石的老婆。

老石的老婆说：&ldo;你也不要问，额不会说的。老石头做得对……这样死了，总比被那些歹人抓住好……&rdo;柱子媳妇又进来，把孝衣递给老石的老婆又出去了。老石的老婆对柱子说，&ldo;额啊明天还得去西安城一趟才能回来守孝……&rdo;柱子的嘴巴张了张，老石的老婆挥挥手，&ldo;你什么也别问，额不会说的。&rdo;

那天晚上，老石的老婆坐在床沿上坐了一夜，陪伴她的只有一盏油灯，算是给老石守灵了。天色刚麻麻亮，她就起身回了西安。她不敢披麻戴孝，怕引起怀疑，就是在发髻上插了一朵棉花做的白花。

高振麟看见老石的老婆脸上的泪痕和发髻上的白花，惊骇不已，&ldo;老石他……&rdo;

老石的老婆点头，&ldo;额赶回来给你说一声，都已经埋了。是前几天的事情。&rdo;

高振麟虚脱似地坐下，捂住脸饮泣。

把店门关好，老石的老婆回头说：&ldo;这次额错了……额以为他命大……&rdo;高振麟捂着脸喃喃说道：&ldo;老石都去了，你在这儿哭会儿吧，他在天上能听见，出了这门就别哭了。&rdo;

高振麟抹了一把脸，说：&ldo;你也回去陪他几天吧，替我给他烧点儿纸，等我有时间就去看看老石。&rdo;

老石的老婆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高振麟。高振麟刚想接，她又收回手，&ldo;你是党员不？&rdo;

&ldo;我是。&rdo;

&ldo;那好。这是额的党员证，老石的工作以后由我来接替。&rdo;

高振麟红着眼睛，擤擤鼻子，&ldo;我得向上级请示。&rdo;

&ldo;好，额等上级的回复。&rdo;

老石的老婆悲戚的脸孔如同刀刻一般嵌进高振麟的脑子里，高振麟好像看到了杨红叶失去孩子时的模样，那种歉疚排山倒海而来：为什么自己老是给别人带去&ldo;不幸&rdo;？看着别人不幸，不如自己替他们去承受。

3

恍惚着回到站里，高振麟到秦大伟那儿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下午在宿舍休息。

&ldo;恭喜你订婚，等着喝你的喜酒。&rdo;秦大伟两只手臂放在桌上的文件上，不让高振麟看见文件，&ldo;快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父母来你一直在忙，这样也怪累人的。&rdo;

高振麟明白秦大伟对他和曹茜茹的恭喜是发自内心的，秦大伟在个人事情上不是那种小肚量的人，对秦大伟道了谢自己回到宿舍。正在开门，奶妈齐淑珍端着盆子欲上楼，看见他，大声问：&ldo;振麟，你今儿下午没事儿？&rdo;

扭头看齐淑珍，高振麟笑，&ldo;请了假，休息一下。&rdo;

齐淑珍端着盆子退回，走过来，说：&ldo;为啥请假？不舒服？&rdo;

高振麟点点头，门已经打开，&ldo;您有时间就进来坐坐吧。&rdo;

把盆子放在地上，齐淑珍进屋，坐在屋角的椅子上，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屋里的全部，包括高振麟的行动。倒了一杯水，高振麟递给齐淑珍后自己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也是默默地打量着齐淑珍。

齐淑珍喝了一口水，关切地问：&ldo;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rdo;

&ldo;有人牺牲了。&rdo;高振麟低低地回答，门是开着的，只能用很低的声音说话，&ldo;就是去除掉林晓楚的那位同志。&rdo;

齐淑珍身体一颤，颤抖着把杯子放到桌子上，&ldo;听说林晓楚最后还是逃脱了？&rdo;

&ldo;嗯。&rdo;高振麟和齐淑珍说话还是比较拘谨，从以前的陌生人到现在的同志，他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ldo;听大伟说，飞去香港了。&rdo;

齐淑珍摆摆手，说：&ldo;不说这些了，说说你的喜事儿吧。茜茹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把她看做是自己的闺女。眼看她要出嫁了，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rdo;

&ldo;和她结婚了，晚上发电报怎么办？&rdo;

&ldo;这个你放心，茜茹睡觉睡得比较沉。前年和去年有段时间睡眠不好，吃了很长一段时间老裴的中药才调理好。&rdo;

高振麟试探问齐淑珍：&ldo;您是……&rdo;

&ldo;我不是。&rdo;齐淑珍知道高振麟想问，她是不是&ldo;古城&rdo;，所以断然否认。两人都不把&ldo;古城&rdo;二字说出来，但互相知道对方要说出口的是什么，&ldo;我只是负责电台的安全和一些情报的传递。&rdo;

高振麟点点头，靠在椅背上，&ldo;那您是什么时候入党的？&rdo;

齐淑珍听了高振麟的话就笑。她近五十岁的人了看着只有四十出头，身体有些微微发胖，瓜子脸，头发往后梳，露出有些细微皱纹的额头，&ldo;入党？我没入党。&rdo;

高振麟一阵惊讶，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打量她，闭口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