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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帐中忽起惊变，群臣尽皆愣住。右大将阿泰到底是军人，比文臣反应要敏捷，急忙起身出帐，一面派人去请巫医，一面召集卫士封锁王宫，即十二座毡房，不准任何人离开。

刘解忧将泥靡交给冯嫽，上前抱住军须靡，叫道：&ldo;昆莫！昆莫！&rdo;军须靡却不应她，只叫道：&ldo;堂兄……翁……翁……&rdo;

翁归靡早惊得目瞪口呆，被乌孙国相特则克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凑过来跪下，道：&ldo;臣翁归靡在这里。&rdo;军须靡道：&ldo;暂时由你……你继承昆莫之位，直到……泥靡长大……&rdo;

翁归靡一呆，随即胡乱摆手道：&ldo;不，臣不能……&rdo;军须靡忽然挺起身子，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道：&ldo;你……就是新昆莫……但将来要传回给我儿子，答应我……你对着太阳发誓……&rdo;翁归靡道：&ldo;我……&rdo;不及说完后面的话，军须靡的手已经松了开去，瘫倒在刘解忧怀中，歪头死去。

翁归靡慌乱万分，只茫然叫道：&ldo;昆莫！昆莫！&rdo;

乌孙相特则克忙上前扶起翁归靡，道：&ldo;国不可一日无君。昆莫，请你节哀。&rdo;翁归靡道：&ldo;不，我不能……&rdo;特则克道：&ldo;我们这么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军须靡昆莫临死前将昆莫的位子传给了你，等到泥靡王子长大成人，再传回给他。&rdo;

翁归靡道：&ldo;可是我……&rdo;特则克坚决地道：&ldo;不要再推辞了。眼下有许多事要处理，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追查害死前昆莫的凶手。请昆莫立即即位，好出面主持大事。&rdo;不由分说地将翁归靡推到宝座上坐下，率领群臣站到前面，一齐鞠躬道：&ldo;恭贺新昆莫即位。&rdo;

翁归靡见木已成舟，只得勉强应道：&ldo;各位免礼。&rdo;犹自不能相信适才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堂弟已经死去，问道：&ldo;昆莫他真的是被毒死的么？&rdo;

特则克道：&ldo;眼下还不能确定。右大将阿泰精明能干，忠心耿耿，陛下可以将案子交给他处理。&rdo;翁归靡道：&ldo;那好，就有劳右大将了。&rdo;起身欲回去自己居住的客舍。

阿泰忙道：&ldo;昆莫也是重要证人，暂时不能离开这里。&rdo;命卫士取来银针，分派人手检试大帐中所有案桌上的酒肉，银针唯独在插入军须靡案上叵罗的葡萄酒中时变得乌黑。

阿泰道：&ldo;右夫人，臣有几句话要问你，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rdo;

刘解忧早留意到众人目光灼灼，都落在自己身上，知道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下毒杀了军须靡，当即点头道：&ldo;右大将请问。&rdo;阿泰道：&ldo;夫人进来大帐……&rdo;

一旁冯嫽命侍卫先带泥靡王子出去，抢上来喝道：&ldo;右大将这是在盘问犯人么？难道怀疑解忧公主下毒杀了军须靡昆莫？&rdo;阿泰道：&ldo;臣不是有意对右夫人无礼……&rdo;

冯嫽道：&ldo;你这还不是有意无礼么？右大将刚才人也在场，亲眼所见，解忧公主手里的那杯酒是军须靡昆莫亲自从叵罗中舀给她的。如果不是泥靡王子临时吵闹阻止，她本来是要自己喝下的。试问如果是解忧公主下毒，她怎么可能自己饮下毒酒？大伙儿可不要被那天杀的凶手骗过去了。&rdo;

乌孙崇拜大自然的天地日月，发誓须对着太阳发誓，骂人语也是&ldo;天杀的&rdo;、&ldo;天劈的&rdo;之类。冯嫽天生有语言才能，虽然来乌孙不久，但却学会了一口地道的乌孙话，若不是看她面孔，只听她声音，任谁也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异乡人。

群臣本来只是本能地怀疑大汉公主，因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刘解忧进来大帐后才发生变故，此刻听了冯嫽的侃侃言辞及那一句令人极感亲切的&ldo;天杀的&rdo;，再细细回忆适才情形，心头俱是一凛，暗道：&ldo;冯女官说得不错，如果是右夫人下毒，她断然不会自己饮下毒酒。&rdo;

冯嫽继续道：&ldo;解忧公主新到乌孙才两月，诸事正要仰仗军须靡昆莫，她又不是傻子，干吗要害死自己的夫君？就算要下毒，难道不会挑个好时候么？为什么偏偏要当着你们这么多双眼睛下手？&rdo;

阿泰精干敏锐，立即回过味来，叫道：&ldo;来人，将当值的厨子和今日所有进过大帐侍宴的侍女都拘禁起来。&rdo;又上前赔罪道：&ldo;臣多有失礼之处，请右夫人恕罪。&rdo;刘解忧道：&ldo;右大将不必客气，你也只是尽职而已。&rdo;

转过头去，黯然凝视着军须靡的尸首，心情极为复杂‐‐她对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感情，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出更多的感情。她虽然嫁给了他，但夫妻二人心中都很清楚，这只是一项政治任务：大汉需要利用乌孙牵制匈奴，乌孙则需要利用与大汉的联姻在与匈奴的对峙中取得更多的资本。她或许不怎么喜欢他，但她一直在极力地奉承他、讨好他。而他的心思全在奇仙和儿子泥靡身上，还没有腾出多余的位置，但他也客气地敷衍她，隔几日就会来她的毡房与她行房事。正因为都知道对方怀着目的，所以二人之间横亘着一层隔膜，交谈的一切都因为过于礼貌而显得有些遥远，远远说不上关系亲密。现在他就这么突然地去了，令她的将来又迷茫起来。她，要按照乌孙习俗，立即改嫁给那新即位的肥胖昆莫翁归靡么？她在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要接受这一点。她离开长安的那一天，皇帝亲自送她出城，对她期望极高，她也早有奉献一切的准备，自以为能比刘细君做得更好，但现在，她觉得她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