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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1页）

刘彻闻言，果然立即会意了刘陵的弦外之音，将狐疑的眼光投向雷被。雷被还要再辩，东方朔忙道：&ldo;宣室是朝廷议政之所，不能成为小人自辩申述的地方，陛下何不将此人交给廷尉审问？&rdo;

刘彻便命人将雷被下廷尉狱，又命夷安公主和刘陵退出，这才问道：&ldo;卿认为雷被告发淮南王谋反之事可信么？还是更相信这是丞相长史审卿的陷害？&rdo;

东方朔答道：&ldo;臣近来一直在读故郎中徐乐的遗书，对其&lso;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rso;之论有了更深的体会。自高帝以来，朝廷千方百计地孤立、削弱诸侯王的地位，所以才有文帝时的淮南叛乱，景帝时的七国之乱，若不是朝廷强硬削藩，未必会激起诸侯国举兵反叛。陛下即位以来，采纳主父偃建议，广行推恩之令，命诸侯王将封地分给所有的子孙，一人为王，余者为侯，堪称最高明的削藩之策，天下士庶均称赞天子的仁义美德。现在诸侯王兵众不及吴楚十分之一，天下安宁又万倍于秦时，若是在这种时候举兵叛乱，既无对抗朝廷的实力，又出师无名，得不到民心拥护，只见其祸，未见其福，不是白白费事么？&rdo;

刘彻道：&ldo;卿是说淮南王不会谋反么？朕其实也相信刘安叔父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rdo;东方朔道：&ldo;雷被的供状很完整，并无破绽，刘陵的反驳也极其有力。臣的意思是，锥在囊中，最终要破袋而出。若陛下此刻因雷被片面之词而穷治淮南王，便会失去仁义的美名。若淮南王有心谋反，早晚要露出破绽，那时再治罪不迟。&rdo;

刘彻笑道：&ldo;许久不见，卿倒像是变了一个人。&rdo;东方朔微微叹了口气，道：&ldo;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臣这几年来悟出的道理。五年前，陛下尚且烦恼朝臣、诸侯中有人与匈奴勾结，而今匈奴一蹶不振，陛下还会有此忧心么？那些有心投靠匈奴的人，怕是自己早就熄了反叛的念头了。只要大汉强大，人主仁义，自然是人心所向。&rdo;

刘彻大笑道：&ldo;是这个道理。朕正预备要再击匈奴，生擒单于。&rdo;笑声未落，便有郎官进来禀告道：&ldo;丞相君在殿外求见陛下。&rdo;

刘彻急忙起立迎接，一旁内侍高声叫道：&ldo;皇帝为丞相起立，问丞相无恙。&rdo;李蔡进殿伏地，拜道：&ldo;臣李蔡叩见皇帝陛下无恙。&rdo;刘彻道：&ldo;丞相请起。&rdo;

李蔡道：&ldo;臣……臣的长史自杀了。&rdo;刘彻惊道：&ldo;审卿自杀了么？&rdo;李蔡道：&ldo;是，他服了毒，他的家人往丞相府送来了遗书，是指名给陛下的，臣不敢妄自拆阅，特送来给陛下御览。&rdo;内侍接过他手中的信简，转奉给刘彻。

刘彻略略一看，无非是称淮南王刘安包藏祸心、密谋造反之类，不禁很有些恼怒，道：&ldo;这审卿既然一意指认淮南王谋反，为何不肯到廷尉当面作证，反倒要抢先自杀？分明是心中有鬼。&rdo;

李蔡少不得要为自己的下属辩护几句，道：&ldo;淮南王是高皇帝亲孙，地位尊崇，告发他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量。审长史为表明上书不欺，才会先自杀阙下，以死来博取陛下信任。&rdo;刘彻道：&ldo;罢了，罢了。朕已经将雷被交给廷尉审讯，这件事等有了结果再说。你们都退下吧。&rdo;

等李蔡和东方朔尽数退出宣室，刘彻才对身边的霍光道：&ldo;这未央宫是越来越不安全了。五年前，你兄长霍去病带人搜捕大乳母宾客住所，搜出了一张画有长乐宫秘道的地图，朕派人到长乐宫暗中验证，竟然八九不离十。这未央宫也是前朝旧宫，想来也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暗道。而今宫里的人更靠不住了，雷被被押进宫不久，审卿便抢先自杀，可见有人暗中给他通风报信。&rdo;

霍光见皇帝怨气颇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闷不作声。

刘彻道：&ldo;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么？&rdo;霍光勉强道：&ldo;陛下心情不好，臣不敢多嘴。&rdo;刘彻道：&ldo;你倒是个老实孩子。朕有一件事派你去办，你带一些人，冒充丞相长史审卿的门客，去廷尉府将雷被劫夺出来。&rdo;

霍光大吃一惊，道：&ldo;陛下说什么？&rdo;刘彻道：&ldo;不必惊讶。当初你舅舅卫青大将军被馆陶公主囚禁，也是公孙敖和张次公带人将他从狱中救了出来。朕让你劫狱，也是有目的的。&rdo;

皇帝亲自委派的劫狱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事情又起了新的变化‐‐刘安的庶孙刘建亲自来到长安，诉说淮南王不肯行推恩令，虐待庶子，而且正阴谋反叛。

刘建的父亲名刘不害，是淮南王刘安的庶长子，因为不是王后所生，不得刘安宠爱。本来按照朝廷颁布的推恩令，刘不害也该在淮南国内得到一块封地，但刘安不愿意削弱自己的实力，不肯封地给刘不害。太子刘迁也因为自己是嫡子身份，对长兄刘不害很是无礼。刘建看到父亲被多方迫害，很是不满，私下招募勇士，预备刺杀太子刘迁，然后立父亲当太子，结果事泄。刘建被逮捕，太子刘迁命人将他绑在马厩中，用鞭子抽得死去活来。后来刘建暗中得人帮助，才逃出淮南国，赶来京师告发。

汉代以孝治国，刘建身为人孙，告发祖父和叔父谋反是大不孝。以往多有诸侯王庶子因为与嫡子争宠而告发父亲谋反者，通常会先于谋反者被弃市处死。但正逢雷被案发，刘建的证词得到采信。在他的指引下，廷尉逮捕了正住在长安淮南邸中的淮南国中郎伍被。伍被和盘托出一切，事情才算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