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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少年没有回答，依旧锁着眉头，固执地重复道：&ldo;你们是要出宫?&rdo;

对上他那瘦小的身体和脏兮兮的小脸，伏玉总觉得他有点可怜，也不自觉就降低了警惕，直白地回道：&ldo;是。&rdo;

少年面带不解：&ldo;可是你不是皇帝吗?你为什么还要逃走?&rdo;

&ldo;不逃走等贺鸿仪来杀我吗?&rdo;伏玉随口道，&ldo;你又是偷跑出来的吧?哎，你到底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rdo;

&ldo;苍临。&rdo;少年低声回道，他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抬起头来对上伏玉的眼睛，&ldo;带我一起走。&rdo;

伏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ldo;凭什么要带你这个拖油瓶?&rdo;

&ldo;因为贺鸿仪如果进宫了也会杀了我。&rdo;苍临回道，&ldo;还因为，如果你不带我走，我现在就喊人过来抓你们。&rdo;

第九章

在伏玉眼里眼前这个只不过是一个不太爱说话，因为总被欺负所以防备心特别重的小孩，却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小孩，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伏玉搓了一下手指，然后慢慢地捏成拳，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步上前抓住了苍临的衣襟：发狠道：&ldo;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rdo;说完他又咬着牙补充道，&ldo;你这么小，又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我就算杀了你也没有人会在意!&rdo;

苍临被迫仰着头对上伏玉的眼，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缓缓地回道：&ldo;那你就杀了我啊?看看你现在杀了我会不会有人过来抓你?&rdo;

伏玉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不过是色厉内荏，他这双手什么时候杀过人又有什么本事杀人，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小孩，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怕，现在他倒是骑虎难下，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一只有些苍老的手覆在伏玉手背上，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拉开，把苍临从他的桎梏下救了出来，程忠低头看了苍临一眼，转过头朝着伏玉低声道：&ldo;他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反正出口就在眼前，我们就顺路带上他，也没什么大碍吧。&rdo;

伏玉看了程忠一眼，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程忠就说过，像他们这种人，很多都是小小年纪的就被送到宫里，成为这宫中最低微的一批人，因为身体不完整，连很多宫女都不大看得起他们，受过各种各样的冷眼嘲笑甚至是侮辱，学会忍耐学会虚与委蛇，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保命。

如果他们能够选择，大概也没有人愿意生存在这里。

伏玉侧过头看了苍临一眼，看着他依旧板着一张小脸咬紧自己的下唇，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那么一点可怜。伏玉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他不过想逃出宫去，捡一条命。

一个人不想死又有什么错呢?

伏玉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苍临：&ldo;行吧，就让你跟着我们出去，不过，到了宫外你就只能自生自灭了。&rdo;

苍临扭开眼没有回答，但是却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伏玉身边。伏玉拧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忍不住朝着程忠道：&ldo;忠叔，你说他上次被人揍是不是也是有原因的?&rdo;

程忠失笑，顺手拍了拍伏玉的肩膀，拉苍临到自己身边来，用衣袖蹭了蹭他脏兮兮的脸：&ldo;一起走吧。&rdo;

伏玉重新凑到那石板前，将石板推开，果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缺口，他笑眯眯地看了那缺口一眼，回过头朝着程忠道：&ldo;忠叔，我先过去在四周探探，我说没问题了，你再带着这小不点过来。&rdo;

程忠点头，看着伏玉猫着腰从那缺口钻了过去，整个人消失在他们眼前，过了一会，他的声音从缺口处传了过来：&ldo;这边好像是个偏巷，这个时辰也没有什么人，应该安全，你们过来吧，我再往前面路口看看。&rdo;

程忠应声，听着那边的声音似乎是远了，伸手拍了拍苍临，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塞到他手里：&ldo;把这个交给陛下。&rdo;

苍临不解地眨了眨眼：&ldo;你不过去吗?&rdo;

程忠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ldo;我老了，走不了多远了，他还年轻，必须逃离都城，走的越远越好，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而我，早晚会拖累他的。&rdo;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回头朝着皇城的西北角看了一眼，&ldo;况且，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走。本来我还担心他一个人，没想到就遇见了你，反正都是讨个活路，你们两个刚好做个伴吧。&rdo;

说着，他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就把苍临推到了那个缺口前：&ldo;快走吧。&rdo;

苍临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他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没有再说什么，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从那个缺口爬了过去，等他刚刚站稳身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响，回过头就发现刚刚的那块石板好像又被推回了原位，他伸手在石板上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似乎是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外面没有办法推开。

也就是说，除非里面的人出来，他们是没有办法回去的。

苍临面上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困扰，他盯着那石板看了两眼，才想起来朝四下里看看。他果然是站在一条偏巷里，巷子的一头是个死胡同，另一头是个路口，他将手里抱着的包袱背到身后，向着那路口走去。

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脚步声传来，跟着就看见伏玉跑了过来，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弯了弯唇角，朝前面看了一眼：&ldo;忠叔还没爬出来吗?他不会卡住了吧?&rdo;

苍临有一点犹豫，但还是坦诚的说道：&ldo;他没有出来，他说不想拖累你。&rdo;

&ldo;什么叫不想拖累我?&rdo;伏玉顺手推开苍临快步朝着缺口的那个位置跑去，发现那里又重新被挡住，急忙伸手去推那石板，刚用力就听见苍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ldo;没用的，里面是卡住的。&rdo;

伏玉回头瞪了他一眼，直接上手去拍那石板：&ldo;忠叔，忠叔你把石头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我知道你没走，就像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的。&rdo;

围墙那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跟着是程忠有些苍老的声音：&ldo;殿下，您走吧，我把您养到这么大已经足够了，老奴已经老了剩下的路您要一个人走了。&rdo;他又唤他殿下，就像这十四年来，只有他始终觉得伏玉是一个皇子。

伏玉只觉得心底酸涩难耐，各种说不出的滋味都涌上了心头，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有程忠，哪怕别人欺负他，羞辱他，嘲笑他，可是程忠却依旧照顾他保护他，把自己能给的所有一切都给了他。他知道程忠要老了，可是他也长大了啊，他们忍辱负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逃出这个牢笼，现在忠叔说，剩下的路要他一个人走?

伏玉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他用力地拍着石板，一双手都拍的发红：&ldo;忠叔，你不给我开我就在这儿一直等，总归还有人知道这个缺口，从这里逃出来，那个时候我再进去，你不走了，我也不走了。&rdo;

&ldo;殿下，那老奴只能一头碰死在你娘亲的灵位前了。&rdo;程忠缓缓地回道，&ldo;走吧，殿下，离开都城，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老奴就守在这宫里，陪陪你的娘亲，再苟活些年头。等着将来这朝廷改朝换代了，没人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你再回这都城来，那时候老奴一定会想办法去见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