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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杨枫点头叹道：&ldo;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lso;天下无马。&rso;伯乐不世有，长鸣无其时，这是千里马的悲哀。然而，我认为千里马最大的悲哀并不在此，而是千里之才已然为人所识，有驭夫专伺，着华美鞍鞯，独居敞阔马厩精舍，食必上好精料洁水，然而经日累月难于驱骋一次，空负千里之名，碌碌于厩舍之中。先生以为然否？&rdo;

朱英眉峰纠结，勉强笑道：&ldo;既负千里之才，当致千里之用。识马者，亦不会虚致而空负其千里之才。昔年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其志千里，自有奋蹄之日。&rdo;

杨枫用筷子击着酒罍吟道：&ldo;凤翱翔兮非梧不栖，士伏处兮非主不依。二十年前雄姿英发的春申君，杨枫亦心向往之。奈何其人锐气尽失，救赵迁延不进，攻秦为纵约长而先溃。十数载恣肆于内而无寸功于国，厩有良骥不知依恃纵横天下，非真主也。&rdo;不待朱英说话，眼睛亮闪闪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单刀直入道：&ldo;我曾听闻春申君门下上客皆蹑珠履，先生素衣布履，可知先生之志不在富贵。男儿功业建于他乡，何如立于本土。先生得意于楚，独不念故国三千里江山，数百万父老吗？&rdo;

朱英默然良久，抬起头很慢但很坚决地道：&ldo;在下半生落拓，空怀才学，徒具抱负，无人见用。至南下寿春入春申君门下，君上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至诚盛德，朱英决不忍弃之。&rdo;

杨枫暗自一叹，诚挚地看着朱英，道：&ldo;朱先生，如将来在楚有不如意处，务请先生谨记，杨枫在邯郸日夜翘首南眺，亟盼先生大驾。&rdo;转向凌真道：&ldo;待会给朱先生送去两瓮邯郸美酒，聊慰先生故国乡思。&rdo;

朱英振衣而起，拱手告辞。杨枫也站起身，拉着朱英的手道：&ldo;朱先生，我在寿春尚有几日耽搁，便暂住于后面淮上客栈。先生有暇，不妨常来相会，杨枫敬聆先生教诲。&rdo;

听得杨枫毫无隐讳保留地透露出自己的行踪，朱英身子轻轻一震，心里一热，&ldo;后会有期！&rdo;转身掀帘而出，却听到里面杨枫击案长吟：

&ldo;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rdo;

朱英脚步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常态，步履沉稳地走出酒楼。

第五十七章暗算

回到客房，凌真略一迟疑，还是道：&ldo;师帅，你是不是太冒险了？&rdo;

&ldo;什么？&rdo;

&ldo;师帅是大赵的客卿，微服潜踪入楚，若为人发现，并拿住真凭实据，终究有大麻烦。朱英毕竟是春申君的门下上客，倘若将师帅行踪禀报黄歇，不要说黄歇有什么大举动，他只要派人大张旗鼓地上门邀约师帅，师帅恐怕就百口莫辩了。&rdo;顿了一下，又道：&ldo;赵穆可能一直认为师帅此次要入楚助元宗统一墨门，从邯郸到黄城，沿途斥侯们已发现了好几批暗哨探子，但除了摸掉与郭铮接头的那个家伙外，其余的师帅出于疑兵之计，不让我们下手清除。现在虽已甩掉他们，但明显可以看出赵穆决心欲借这次机会除去师帅。借刀杀人不成，但师帅在寿春行踪一败露，他就能根据状况，向大王进谗，师帅将何以自处？我看师帅还是先换个地方吧。&rdo;

杨枫微笑着摇了摇头，道：&ldo;朱英不是那样的人。盛极一时的春申君隐伏的危机如今已渐渐显露出来，从朱英适才与我谈话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依然念着黄歇的荐拔赏识之恩，不忍背弃，重情尚义呐。我以至诚相待，他又岂会背德出卖我。如果搬离客栈，反而是我失信于他，我又将如何自处？至于赵穆。&rdo;他冷冷地一笑，&ldo;人算虎，虎亦算人。接下去还有得他忙的。&rdo;

说着，杨枫背着手，踱了几步，走到北窗前，推开窗子，扶着窗棂，思绪飘飞，目光仿佛飞越了万重关山，落到邯郸城中，默默道：&ldo;马骋，你完成了我临行交托的任务吗？&rdo;

邯郸，一个深夜。月色凄迷，稀疏的星点嘲弄世人般幽幽眨着眼，长街上一片死寂。接近长街尽头的街边一个大院的院墙里，一棵枝叶疏疏落落的大树上，马骋紧贴着粗大的枝干，似乎成为大树枝桠的一个部分，冷静地盯着长街一头。

&ldo;马大哥。&rdo;爬在身边的一个斥侯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ldo;听说赵明雄是廉老将军的老部下，我们真的要下手吗？&rdo;

马骋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ldo;这是师帅临行前下的死命令。师帅言明，在他离开邯郸五六日后，就下手除去赵明雄，师帅的吩咐，自有其深意，我们只需执行，不必妄自揣度。现在是第六天了，赵明雄的行动规律我们也基本摸清了，今晚，一定要致其死命。&rdo;

夜色越来越浓了。&ldo;嗒嗒，嗒嗒。&rdo;沉重、单调的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清冷声音，击碎了凝冻似的静寞，偶或还加入几声铁甲叶片互撞的金属脆音。一队骑队远远行了过来。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却没有一丝的呼啸声，昏惑的火把光焰明灭不定，在人的脸上忽闪跳动，更带出一抹诡谲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