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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那之后，在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他握紧了手指，道出似乎思虑已久的疑问。他问：&ldo;我是不是一个根本不信神的人？&rdo;

&ldo;是的。&rdo;我说。

‐‐你真的这么说了吗，杰拉赫？

‐‐你也觉得吃惊吗，伯恩哈德。我何尝不是？可世上有比真实更令人难受的吗？多久了，我们布道，而不能把我们的怀疑，或任何类似的情绪流露到人们中去？&lso;噢，神父，你们是不会怀疑的。&rso;我们应该安慰，而不是使人不安……而我们自己呢？伯恩哈德。我愤怒过，怨恨过很多次。我们这样，算不算说谎？

‐‐……那么，我也说过很多次谎，杰拉赫。为了逃避令人难受的真实。

‐‐我明白的。而现在，这个年轻人正在尝试面对我们不敢面对的真实，到了我都觉得残酷的地步。

&ldo;不信神……&rdo;他这么喃喃着好多次，把脸埋在手里，&ldo;但是，我知道他在。因为我知道他在，所以他最后唯一留给我的，就是令我痛苦得无地自容。&rdo;然后，他又慢慢地抬起头，转而看着我。

&ldo;也许存在着那么一天，这些挣扎会全都消失……&rdo;他小心翼翼地说，好像一个学生在陈述某种新的猜想，&ldo;我会达到那种宁静的境界，在我体内对抗的一切，都会变得和谐……

&ldo;永远不存在那种境界，孩子，不存在。&rdo;我说。

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也许他本来也不相信他的猜想。

&ldo;那么，我会试着去找跟从前都不同的道路。&rdo;他怅然地开口，&ldo;不再让人相信我什么，也再也不去确定上帝的意思……&rdo;

&ldo;你不觉得，忘记这些，到人们中间去比较好吗？&rdo;

他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ldo;我咒骂或是微笑，都无法对人解释究竟是为什么。我的手够不到他们中间去。从始至终，我只能一个人，走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rdo;他凝视着地面，叠着双手，背脊紧绷，就像一座石像那样坚硬却易碎。

突然，情不自禁地，我这么对他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脱口而出的‐‐&ldo;那么，你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因为这是你所选择的路，而且你也无法再走别的路了，不是吗？而你，你也清楚这条路意味着什么。你将没有同伴，得不到庇护。你将孤独。很可能在你尚未找到自己的面目时，这旅程就终结了，你就跨入了你自己扬起的无限尘土之中。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吗？但你仍愿这么走下去，那就走吧！因为你在广大的人群中得不到慰藉和安宁，就算淹没在无数赞美歌声中，你也如同身处旷野。只有你了解自己的伤口是什么，那是任何已知之物都不能抚平你的。你尚不愿卸下你的伤痛，因为你觉得唯有靠这种折磨，你才会不至于立刻被抛弃。走下去吧！你只能这么走了，并且只能毫无根据地期望，在未知前方的某处，你的重担可以卸下！不过，你认为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一番旅途吗？你认为世界是盲眼的吗？不，世界有它的眼睛，无处不在的，巨大的，沉默的眼睛，它在看着你的一切，你试图在它身上创下的伤口，还有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它都替你记着。走吧！……&rdo;

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一时间，花园里只剩下完全的寂静。沃芬贝格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ldo;对不起，伯恩哈德。&rdo;本堂神父深深喘了口气，有些歉疚地说，&ldo;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太多嘴多舌了……很多年我没有开口说过那么多话了。&rdo;

&ldo;我也有点吃惊。&rdo;沃芬贝格笑了笑，&ldo;记忆里你很爱说话，我到了这儿，却发现你沉默寡言，只偶尔跟我谈谈花。&rdo;

&ldo;我也知道你呐。&rdo;他叹息道，&ldo;花糙只是你的慰藉而已。在你心里，你有重要得多的孩子。&rdo;

&ldo;我愧欠他，愧欠他们。&rdo;沃芬贝格低低地说，&ldo;在他们都离开我的那天，就是我发现自己的愚蠢和无能的那天。无论我怎么做，都补偿不了我对他们欠缺的东西。我痛恨自己，所以离开了神学院，那个令我回想起自己的软弱的地方。&rdo;

杰拉赫神父用拐杖在泥土上轻轻画着圈儿。&ldo;也许，你会发现某些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rdo;他说道，&ldo;在我说完那番话以后，我和他，我们很久都不再开口。后来，他低声道了谢，就起身离开了。那时我才发现，在门外那棵大树下面，还站着另外一个年轻人，一直在等着他。他走出去，他便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互相低低地说了一些话。然后，他们就这样，一起离开了。这就是这故事的结尾。不，还有……对了，他叫我把这个交给你。&rdo;

本堂神父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把一个小布包塞进沃芬贝格手中。

老人把它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干燥的药糙，静静地躺在亚麻布面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ldo;他说，等到他有足够的资格和勇气的时候，就会自己来找他亲爱的教父的。&rdo;

&ldo;亚瑟。&rdo;沃芬贝格长叹一声，仰起白发苍苍的头，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像一件天国般珍贵的宝物一样。他头一次真正地微笑起来。

橡树下的阴影正逐渐扩大和模糊，和厚厚的糙甸连成一片。他们在阴影里坐下来，靠着粗糙温暖的树干。周围只听得见蟋蟀的叫声。

莱涅尝试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他才问道：&ldo;执事长……沃芬贝格神父好吗？&rdo;

&ldo;我没见他。&rdo;亚瑟回答。

莱涅点了点头，凝视着从树根边冒出的酢浆糙：&ldo;不过，我看到了他的花圃。……很美。&rdo;

&ldo;很美……&rdo;亚瑟喃喃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