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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安德森将听筒夹在左耳和肩膀之间，快速翻阅标示着&ldo;童装世界测试报告&rdo;的文件夹。他的动作停在一则广告上，那张构图是一个穿着童装世界罩衫的小女孩，以不安的神情抬头看着母亲。

&ldo;我在听，贝格西德先生。&rdo;

&ldo;唉。&rdo;对方闷声地笑。&ldo;你可知道，今天早上亚瑟先生看那份报告时，说了什么吗?他说‐‐我无法一字不漏地重述，因为他的用词实在不雅‐‐反正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说，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像是想去上大号。&rdo;

&ldo;但是，贝格西德先生‐‐&rdo;他拿起一支笔，顺手在记事本上涂鸦起来。

&ldo;亚瑟先生质问我们是不是想让童装世界成为笑柄。我说当然不是，除非他刻意从某个角度来看这则广告。但他说‐‐&rdo;安德森把听筒放在桌上，然后画了一个大嘴男人头。听筒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ldo;但是我说……然而他说……所以我必须承认……&rdo;

此时，铅笔笔芯突然断裂。安德森把它扔到房间另一头，随即再度拿起听筒，并以从容不迫的声音缓缓说道：&ldo;这则广告已经获得你的认可，贝格西德先生，你可是童装世界的广告经理啊。不是吗?我们那时候都同意构图很棒，不是吗?&rdo;房门打开来，门缝里先钻入一支烟斗，紧接着是一张脸。&ldo;会议纪录上可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rdo;安德森和善地说道。

这时候，鼻音变成了哀鸣。

&ldo;我知道，我知道。事实上是亚瑟先生让人‐‐摸不着头绪。这使事情变得很棘手。&rdo;

&ldo;这使事情变得很棘手。&rdo;安德森举手招呼来客，随即指指电话，嘴角往下一撇。来者在访客椅坐下，翘起二郎腿，同时盯着自己那黑的发亮的鞋子瞧。&ldo;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们就来看看能帮你什么忙。我手上有两份可用来替换的广告稿‐‐一份是有泰迪熊的，另一份是有洋娃娃推车的。报社会不高兴，不过管他去的。你想要哪一份?有泰迪熊的?&rdo;

哀鸣的声音如赔罪似的说道：&ldo;泰迪熊的好了。你想像不到的，安德森先生，我的心头如释重负啊。你绝对不晓得‐‐&rdo;&ldo;言重了，贝格西德先生。我马上抽换广告稿。再见。&rdo;安德森拨了内线电话。&ldo;制作部。我是安德森。童装世界的案子。把明天《公报》的b十八抽掉，换成e二十一。&rdo;听筒传来反对的声浪。&ldo;是的，我知道为时已晚。抱怨，混蛋‐‐就让他们去抱怨吧。到底是谁要为那该死的广告付钱呢?&rdo;他放下电话，发出叹息声。

&ldo;礼拜一一大早就骂粗口。&rdo;衔烟斗的男子说道。他是个有张国字脸的高个儿，四十岁出头，相貌看来亲切稳重。他的名字叫作雷佛顿，是威森广告公司三位董事之中的一位，面对方形广场的三个房间就是三位董事的办公室。&ldo;&lso;贝格洗的&rso;怎么啦?&rdo;

安德森装出鼻音说道：&ldo;亚瑟先生看了我们的广告，他想要换掉它。&rdo;

雷佛顿一口一口猛喷着烟斗。

&ldo;没有那个客户我们也过得去。可不能为一点小钱而让我们的重要主管发火。他们的广告费是‐‐一年三万吗?&rdo;

&ldo;两万五。&rdo;

&ldo;他们享受的服务比那多得多。&rdo;他望着自己的黑皮鞋沉思。&ldo;后来的情况如何?这会让你很沮丧吗?&rdo;

&ldo;不会。为什么这样问?&rdo;

安德森盯着办公桌看，因为雷佛顿追根究柢的眼光，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不过桌面上有点不对劲，虽然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他的目光接下来转移到地毯上的断芯铅笔。他发现雷佛顿也在好奇地盯着铅笔看，一边以厚实的手指往烟斗里填塞烟草。雷佛顿拾起那支铅笔，放在桌上。火柴的火焰在烟斗上方闪烁。

&ldo;要教人别再忧心忡忡的最佳办法就是寄情工作。再接个新客户如何?做个大案子?&rdo;

安德森双臂垂放桌上，目光热切地盯着墙看。

&ldo;放马过来吧。&rdo;

&ldo;这个案子真的很重要，安迪。我要你来负责。我也是这样告诉威威的。&rdo;

激情过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ldo;你真是个大好人，雷佛。&rdo;

&ldo;别这么说。咱们是自己人。况且，你的能力可以胜任的。&rdo;随着青郁的烟雾缓缓上升，安德森的视线来到了天花板。&ldo;你还可以诉诸幽默感。&rdo;

&ldo;幽默感?&rdo;

&ldo;这玩意儿是有些‐‐&rdo;烟斗呼出几口烟来。&ldo;特别。威威完全信这一套。你知道他是靠这个成功的。开会要谈的就是这些。&rdo;雷佛顿站起身来，方正的脑袋、粗厚的颈子缩入僵挺的白衣领内，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具正在喷烟的引擎。&ldo;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rdo;

&ldo;你也信这一套吗?&rdo;

雷佛顿在门口停步，然后以男人对男人、而非董事对经理的态度咧齿一笑。

&ldo;不尽然。不过既然威威信这一套，我们大家也不妨相信。&rdo;

语毕房门关上。他的脚步声沿着回廊逐渐远去。

桌上有什么异状呢?记事本、信件、活页帐簿、日历。日历，他思考着，日历。这个桌历是个黄铜制品，背面有个不易操作的小旋钮，只要转动它，就可以更改月份、日期以及星期几。安德森凝视日历，接着看看今早的报纸。报上的日期是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桌历上头的细长凹孔亮出星期一的字样，凹孔右侧揭示的是二月，但左侧却是四日。答案已经够明白了，桌历的日期是错的。不过二月四日星期一正是一个大错特错的日期。这一天，就是安德森太太丧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