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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他们穿过后院，那个瞎眼睛的年轻人正用九弦琴弹奏一曲爱情歌谣。

九十驼，斯凯特尔想。毫无疑问，这是一大笔财富。在许多星球上，买法罗克的陋室所花的钱能买下一座宫殿。但宇宙间的一切都是互相关联的，&ldo;驼&rdo;也不例外。比如说，法罗克知道香料的这一计量单位的出处吗?一峰骆驼最多只能载一驼半香料，这一点，法罗克想过吗?不可能想过。法罗克说不定压根儿没听说过骆驼，也没有听说过地球上的黄金时代。

法罗克开始说话了，音调和他儿子九弦琴的旋律奇怪地吻合。&ldo;我有一把啸刃刀，还有十升水环，以及我父亲传下来的长矛，一套煮咖啡用具，一只记不清年代的古旧的红色玻璃瓶。我们的香料中有我一份，但我没有钱。我很富有但自己却感觉不到。我有两个老婆：一个长相平平可非常爱我。另一个愚蠢而固执，却有天使般的长相和身材。我曾经是一个弗瑞曼耐布，一个沙虫骑士，一个沙漠和怪兽的征服者。&rdo;

庭院另一面的年轻人手下的旋律加快了节奏。

&ldo;许多事我都一清二楚，想都不用想。&rdo;法罗克说，&ldo;我知道沙地深处有水，是被小制造者封在那儿的。我还知道我们的祖先用处女为牺牲祭祀夏胡露……但被列特&iddot;凯恩斯禁止了。有一次我还在一条沙虫嘴里见过珠宝。我的灵魂有四道门，每道门我都非常熟悉。&rdo;

他沉默了，沉思着。

&ldo;然后，那个亚崔迪人和他的巫婆母亲来了。&rdo;斯凯特尔说。

&ldo;那个亚崔迪人来了，&rdo;法罗克同意道，&ldo;那个在我们的穴地被称作友索的人，我们私下里都这样叫他。我们的穆哈迪，穆哈迪!他发动圣战的时候，我和一些人曾经有过疑问：&lso;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仗?那儿和我们毫不相干。&rso;可其他人去了‐‐都是年轻人，我的朋友，我童年时代的伙伴。他们回来的时候谈到了魔法，还有这个亚崔迪救世主的超凡魔力。他和我们的敌人哈肯尼人作战。曾许诺给我们幸福乐园的列特&iddot;凯恩斯也赐福予他。据说这个亚崔迪人还打算改变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宇宙。他是一个能使金花在夜晚绽放的人。&rdo;

法罗克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ldo;人们指着一号月亮说：&lso;他的灵魂就在那儿。&rso;于是他就成了圣穆哈迪。我真搞不懂。&rdo;

他放下手，目光穿过庭院，看着自己的儿子，&ldo;我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我的想法只在心里，在肚子里。&rdo;

音乐的节奏更快了。

&ldo;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加圣战吗?&rdo;老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斯凯特尔，&ldo;我听说那儿有种名叫大海的东西。一直生活在我们的沙丘星上，大海这种东西真是难以想像。我们没有大海。沙丘上的人们也从不知道大海。我们有捕风器，我们收集水，因为列特&iddot;凯恩斯承诺会有大变化……穆哈迪挥挥手就能带来的大变化。我可以想像有活水流动的暗渠明渠，根据明渠，我还能大致想像出河。可大海是怎么回事?怎么也想不出来。&rdo;

法罗克看着后院那半透明的遮棚，似乎想弄清楚外面的宇宙到底是怎么回事。&ldo;大海。&rdo;他说，声音很低，&ldo;我脑子里无法描绘出它的景象。我认识的人看见了这个奇观。可我认为他们在撒谎，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所以我报了名。&rdo;

年轻人的九弦琴发出最后一声高音，然后又弹起了一首新曲子。节奏怪异，起伏不定。

&ldo;你找到大海了?&rdo;斯凯特尔问道。

法罗克没有作声，斯凯特尔还以为老人没听到他的话。音乐在他们身边盘绕，忽而升起，忽而落下，像涨涨落落的潮水。听得斯凯特尔喘息起来。

&ldo;是日落的时候。&rdo;法罗克停了一会儿说，&ldo;从前的画家也许可以画出那样的日落。画里有红色，和我这个瓶子的颜色一样。可实际上它是金色的……还有蓝色。是那个我们叫做英菲尔的星球，我带着军团在那儿打了胜仗。我们从山里出来，穿过一片浓重的水雾。那么重的水汽，我简直无法呼吸。就在那儿，在我脚下，我看到了朋友们说过的东西：好大的水，看不到边，看不到头。队伍从高处冲下去。我涉进水里，喝了个饱。苦极了，让人不舒服。但我从来没忘记那种奇观。&rdo;

斯凯特尔发现自己也和老人一样，对自然的奇迹肃然起敬。

&ldo;我把自己浸入海水。&rdo;法罗克说，一边低头看着瓷砖地板上的水生物图案，&ldo;沉下去时是一个人，重新浮起来时……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觉得自己记起了并不存在的过去，我用这双可以接受一切‐‐所有一切的‐‐新的眼睛看着周围。我看见水中有一具尸体……一个被我们杀死的抵抗者。附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段木头，是一截烧断了的大树。现在我闭上眼睛也能看见那段木头，一端被火烧得黢黑。水里还漂浮着一片衣服，只能算一块黄色破布……撕烂了，污秽不堪。看着这些东西，我知道它们为什么来到我眼前‐‐为了让我看见。&rdo;

法罗克慢慢转过身，看着斯凯特尔的眼睛，&ldo;你知道，宇宙是无穷无尽的。&rdo;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