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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蜘蛛轻松自如地游身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吧台，就好像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酒杯，一把开塞钻和一个满是尘灰的酒瓶。他随手打开瓶子，让胖查理这个最后总是要从酒杯里挑拣瓶塞碎片的人大为震撼。蜘蛛从瓶子里倒出黄褐色的酒液，颜色深的几乎发黑。他注满两个杯子，把其中一杯放在胖查理面前。

&ot;干杯，&ot;他说，&ot;为了纪念父亲。&ot;

&ot;敬父亲，&ot;胖查理说着碰了一下蜘蛛的酒杯，酒居然没像过去碰杯时那样撒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他尝了一口，味道苦的很特别，还有些草药和盐味。&ot;这是什么？&ot;

&ot;葬酒，就是为诸神而饮的酒。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酿过这种酒了。用苦芦荟、迷迭香和处女心碎的泪水调味。&ot;

&ot;一家舰队街酒吧会卖这种酒？&ot;胖查理拿起瓶子，但商标早已褪色而且布满了尘土，很难辨认。&ot;从没听说过。&ot;

&ot;这种老地方总有好东西的，只要你问他们要，&ot;蜘蛛说，&ot;也可能只是我这么觉得。&ot;

胖查理又抿了一口，感觉醇烈辛辣。

&ot;这不是用来抿的酒，&ot;蜘蛛说，&ot;这是哀悼酒。你要灌下去。像这样。&ot;他痛饮一口，然后做了个鬼脸比划了个怪样。&ot;这样喝味道也比较好。&ot;

胖查理犹豫片刻，然后猛喝了一大口。他觉得自己可以品出芦荟和迷迭香，他想知道那盐味会不会真是泪水。

&ot;他们加迷迭香是为了怀念，&ot;蜘蛛说着又开始倒酒。胖查理试图解释自己今晚真的不能喝太多，明天还要上班，但蜘蛛把他的话截住了。&ot;轮到你祝酒了。&ot;他说。

&ot;嗯，好吧，&ot;胖查理说，&ot;敬妈妈。&ot;

他们为母亲喝了一杯。胖查理发现苦酒的滋味开始在体内滋长，他感觉眼睛发酸，一种深刻而痛苦的失落感涌遍全身。他想念母亲，想念他的童年，他甚至想念父亲。桌子对面，蜘蛛正摇着头，一滴泪珠顺着蜘蛛的面颊，扑通一声落入了酒杯。他拿起瓶子，又为两人添满苦酒。

第26节：蜘蛛男孩（26）

胖查理喝了下去。

悲恸随着酒液在体内蔓延，在他的脑袋和身体里注满失落和空虚的痛苦，像海洋的波涛一般将他淹没。

泪水滑下面颊，溅入酒杯。他在兜里翻找着纸巾。蜘蛛为两人倒空最后的黑酒。

&ot;他们这里真卖这种酒？&ot;

&ot;这里有一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只要你提醒一下就行了。&ot;

胖查理擤了下鼻子。&ot;我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ot;他说。

&ot;我知道，&ot;蜘蛛说，&ot;我一直想来找你，但总是被其他事情分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ot;

&ot;我不太清楚。&ot;

&ot;事情层出不穷。&ot;

&ot;什么事儿？&ot;

&ot;事儿。它们层出不穷，这就是事儿的天性。它们层出不穷。我怎么可能把它们都搞明白？&ot;

&ot;好吧，给我举个例子。&ot;

蜘蛛又喝了一口。&ot;好。上次我打定主意要来见你时，嗯，花了好几天计划这件事，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我必须选好自己的行头，然后必须想出见到你时要说的话。我知道两兄弟的相逢，哦，这是个史诗母题，不是吗？我认为只有用诗歌的语言，才能恰当地体现出这份庄严感。但是用哪种诗歌呢？轻快的韵律？还是高声的朗诵？我是说，我可不想用打油诗向你致意。所以嘛，它必须是某种黑暗的，某种有力的、富有节奏感的、宏大的词句。然后我有了主意。完美的第一句：血脉呼唤血脉，像夜晚的警钟。说起来简单，但我自己知道得把一切都安排好--死在巷道里的人，汗水和梦魇，坚韧不屈的自由精神。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但我必须想出第二句啊，结果这件事一下子垮了台，我只能想出这种词：巴拉--巴拉--巴拉--巴拉魂飞胆散。&ot;

胖查理眨眨眼。&ot;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到底是谁？&ot;

&ot;谁也不是。只是说明那里应该填上几个词，但我一个字儿都想不出来。而且只有一首史诗的第一句、几个巴拉外加四个字，我不可能就这么出现吧，对不对？那对你就太失礼了。&ot;

&ot;哦……&ot;

&ot;没错。所以那个礼拜我去了夏威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事情总是层出不穷。&ot;

胖查理又喝了几口。他开始喜欢这种酒了。有时浓烈的味道正合浓烈的情感，此刻正是如此。&ot;但不可能总有第二句诗的问题啊。&ot;他说。

蜘蛛把他修长的手放在胖查理的大手上。&ot;我的情况已经说得够多了，&ot;他说，&ot;我想听你说说。&ot;

&ot;没什么好说的，&ot;胖查理说起了自己的生活，说了罗茜和罗茜的母亲、格雷厄姆?科茨和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蜘蛛不时点点头。胖查理把自己的一生都付诸于语言，不过听起来并不精彩。

&ot;不过，&ot;胖查理达观地说，&ot;我想你在八卦报刊里也读到过那种人。他们总是说自己的生活多么沉闷、空虚、毫无意义。&ot;他拿过酒瓶，往杯子上一倒，希望里面还有一口的量，不过只倒出了一滴。酒瓶已经空了，它坚持的时间远比一瓶酒能够坚持的时间要长，但现在终究还是点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