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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ldo;我说啊，&rdo;一位面色苍白、嘴唇薄薄的女生道，&ldo;徐文雅一当武警女兵，肯定成为全国小报的头条新闻，&lso;女大学生扔掉钢笔握钢枪中华女儿不爱红妆爱武装&rso;。&rdo;另一穿花格红衫，衣摆扎在长裤里的女生马上接嘴：&ldo;哇，一个新的明星在我市冉冉升起，徐文雅收到的追星族的捧场信要用麻袋装。&rdo;徐文雅只笑不说话。坐在床沿的徐文雅的男友不满意了，&ldo;哎，&rdo;他说道，&ldo;怎么你们就不敢说实话，不敢说这是我们大学生的悲哀？&rdo;学艺术体操的女生一举手：&ldo;慢着慢着，此话怎讲？&rdo;那男生道：&ldo;当今世界的两大潮流是和平与发展，而我们最亲密的同学里，一个才华非凡的女秀才却逆潮流而动，丢掉电子计算机专业去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警，你们还有心情为她歌功颂德，我为徐文雅伤心。&rdo;徐文雅平静地道：&ldo;谢谢你的伤心，这纯粹是杞人忧天。当兵就不要高技术了？你说海湾战争里，多国部队靠什么攻破了萨达姆防线？靠的就是最尖端最前卫的科学技术。&rdo;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起来打趣道：&ldo;就是，张卫老兄，你可别小看当武警的，要是我，找老婆就要找徐文雅这样的，现在街上小流氓出役，你要有一个武警老婆，哈，你想那是什么场面，遇到敌情，只要这样往后面一跳，一声大喝：&lso;老婆，上！&rso;啊哟哟，只见横扫千军如卷席。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想想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辉煌。&rdo;

人们笑得把啤酒都喷在彼此的身上，然后爬起来大呼：&ldo;祝徐文雅当兵顺利，混个师长旅长的给我们瞧瞧！&rdo;

到了半夜，同一寝室的女同学都先后入睡，徐文雅却用报纸蒙着小台灯，拧开笔帽，摊开一叠稿笺，凝视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认真地写了起来。同学们与她关系虽好，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她明白自己的自尊心太强也是个弱点，因为这很容易成为滋长虚荣的温床。可是没有这份小小的近乎虚荣的自尊，她怎么才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那块病根？

笔尖在纸上流利地划过，一排排刚劲有力的字迹出现了：

&ldo;……妈妈，我读小学的时候曾天真地问过你，为什么你和爸爸老是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抬不起头，为什么有时候明明是邻居欺负你们，而你们却逆来顺受还要尽量向欺负你们的人陪上屈辱的笑脸，为什么你教导我的格言和谚语里，总是强调&lso;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rso;、&lso;生死由命，富贵在天&rso;、&lso;命里没有莫强求&rso;？后来我长大了，读高中时，才从你们单位一位叔叔那里偶尔得知，原来你们没有告诉我，我们这个家族在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奇耻大辱，那就是：由于爷爷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捕叛变，在福州充当日本人的帮凶，致使地下组织的五个革命烈士牺牲在日本人的刑场上。这事你们一直瞒着我，而你们希望我为家族争取荣誉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读书，从高中到大学，大学读完了读硕士，硕士读完了读博士，博士完了读博士后，永远永远地读书，永远永远地回避现实。可是妈妈，这次我却要违背你们的意愿了，我要退学当兵，参加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我没有向同学们说出来我的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要用我的经历，来改变我们家族的历史形象，在叛徒的后代中，也会出忠臣，在怕死的人的孙辈里，也会有热血女儿。所以，你不要来信劝我，这是我的最后决定。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决定，那也没有啥，我们就暂时停止两代人的沟通。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包括亲人的你们。当武警后，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下来，我要让我们姓徐的一代一代的后人，在说起他们的祖先的时候，再不会为有个爷爷是叛徒而抬不起头，而是由于有了一个我这样的女性而自豪……&rdo;

第三个姑娘生在特警队所在城市的一家姓铁的家庭里，单名一个红字。

铁红的家庭居住在东城区一个尚未进行城市改造的大杂院里。大杂院外面，是蜘蛛网一样星罗棋布的穷街陋巷。铁红的父母在离大杂院不远的小街上开着一间出售服装的小店，无权无势，攀结不上市里区里哪怕一个科长级别的人物，受够了街上兄弟众多的人家的欺负，也受过黑道白道上蛮不讲理的人的要挟，因此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唯一的女儿铁红将来能出人头地，给他们出头撑腰，将一切敢于与他们的小店铺为难的乌龟王八蛋统统打个人仰马翻。铁红读初一时，他们替她报名进了业余体校习武弄棍，管它以后能不能出将入相，先得用一身功夫镇住街上的小混混，也是权宜之计。

可是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宠么儿，底层穷家里长大的铁红从小受着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反倒养成一个心眼狡黠、爱打小算盘、并不把父母的期望当成一回事的市井姑娘。体校里练武也不刻苦，若要真的撞上了手提菜刀的街头痞子，她是没法与他们较量的。

后来直接将她送进部队的起因，是由于父母的小服装店的一次遭遇，这种遭遇隔三差五就会发生，每每都令这个大杂院里的小家庭愁云惨淡，痛不欲生。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黄昏，一个自充为片区保护神的黑道小头目张五哥带着两个手下又来了，收取该月的夜班保护费，铁父当时向小青年张五哥屈尊求情道：&ldo;五哥，五哥，请你老人家再宽限一个星期，我这里凑够了，一定亲自给你府上交去。&rdo;张五哥戴着一幅银丝眼镜，头上头油光亮淋漓，貌似文雅，说话慢声细气，&ldo;你都说了几次一个星期了？&rdo;他说道，&ldo;今天再不拿钱，你想你怎么对得起我们的辛苦呢？&rdo;他好似不经意地把烟头往模型上套的一件丝织裙装上一碾，立刻就烫出一个大洞。铁父两眼一闭，差点没晕了过去。张五哥还是慢声慢气地讲道：&ldo;今天只是提个醒，后天我们再来，那时就不这么轻松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