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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醉妆词（第1页）

今夜皇帝异常兴奋，每每遇到向菀祝酒的妃嫔，他几乎是挺身而出为她挡酒。他似乎在为刚才的事儿赌气，他是天子，从来就不允许别人拒绝自己。菀看着他一杯杯黄汤下肚，坐在一旁的自己却是不敢轻易扫了皇帝的兴致。

兰妃带着宫人展现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剑舞，比起当年自己的独舞《赵子龙单骑救主》要来得气势磅礴，昔日给人柔柔弱弱感觉的兰妃此刻却是与宫中的妃嫔化身为公孙大娘般。

皇帝与自己看得如痴如醉，皇帝的痴乃是忆起当年菀的《赵子龙单骑救主》，菀的舞艺在后宫从来都不是了得之人，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舞蹈功架依旧尔尔，可她却是后宫中最注重养生的人，这么多年依旧是风雨不改地习武强身健体。

菀的痴乃是她一瞬间还以为十三王爷依旧是坐在左下方第一排的头一席，她不过是刚入宫的小贵人。记忆中的他容颜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他依旧是那位云淡风生、处事不惊的十三王爷。

『皇后看得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皇帝含笑道。

『臣妾想着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识大体在圣驾前班门弄斧。瞧兰妃妹妹这腰身，果真是嬛嬛一袅楚宫腰啊。』

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曾经的她把王爷的大业看得比谁都要重，可如今身处高位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那份真诚。

皇后可以废，可以死，却永远没有一个『退』字。

退下来的皇后多是没有好下场，不是被幽禁致死便是被发配到冷宫中疯癫一辈子。入宫斗个你死我活，挣得不过是个人权力。当年她选择奋不顾身地救皇帝一命，争的不过是他一辈子的愧疚。

『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柳下朱门傍小桥。几度红窗，误认鸣镳。断肠风月可怜宵。忍使恹恹，两处无聊。』皇帝念着蔡伸的七言绝句《一剪梅?堆枕乌云堕翠翘》。『兰妃宫中不是有一位文答应么？怎不见其人？』

『回皇上的话，文答应早前公然顶撞臣妾，臣妾见其戾气未见便让其留在宫中抄写五十遍的宫规。』兰妃上前跪下回话，文答应处处爱好冒头，此等大事儿岂能任凭她胡乱冒头得失了帝后？

『顶撞兰妃？单凭她一个小小的答应还敢如此嚣张？』皇帝搓揉着下巴，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瞪着良妃。『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到底还是旧主的纵容所致。』

『皇上恕罪。』兰妃道，『如今文答应既是在臣妾的宫中，臣妾自当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待臣妾教导过后必定戾气全无。』

『在座的各宫主位可都得跟兰妃学习，朕让尔等做一宫主位乃是让尔等能为皇后分忧，后宫之事尔等必须事事禀报皇后，而不是让尔等生出祸端。』皇帝点头称赞道。

『臣妾等遵旨。』众妃嫔站起来施礼道。

『良妃的身子可好些了？』皇帝突然指明道。

『谢皇上爱怜，臣妾这身子虽不似前些日子般羸弱，却还是不时病卧在床。』良妃上前道，皇上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身子既然不好那便好好休养，海嫔倒是正值年少刚正，以后这大明宫的内外便由你暂且作主。』皇帝这轻轻一说便是免除良妃的协理之职，倒是把权力交给了风头正盛的海嫔。

『臣妾多谢皇上。』海嫔上前施礼道。

良妃站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巴，如今倒是把权力给拱出去了！

太初宫献琴音合奏，晋阳宫献出锦绣山河刺绣图，长春宫则是献出一幅送子观音图，翠微宫的戏法更是出类拔萃。这场表演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皇上要的一团和气，她能随时让其高兴。后宫众人的小小心思怎会逃得过她的法眼，说是为她贺喜实际不过是借着她之名在皇帝跟前献舞卖艺而已。

『皇后看了许久，可有喜欢的？』皇帝伸手轻轻摸着菀衣服下隆起的腹部，四个月的身孕孩子还是很小，也不知她的身子是否疲乏。

『臣妾可都是喜欢，不知皇上又是喜欢着什么？』菀腼腆一笑，今日她要钦点的是兰妃，也不知皇帝是否欢喜着。

『朕也是喜欢，只是今日兰妃倒是惊艳了朕。』兰妃一直皆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想她的剑舞却是如此惊艳，一个不擅长舞刀弄枪之人只能靠着技巧来弥补那股狠劲。『嬛嬛一袅楚宫腰，兰妃下腰的功夫是配得上这句赞美。』

『兰妃入宫多年却是一直以闺名为号，如今虽是正三品主位，可这封号却一直空悬。』菀淡淡地说着，兰妃的兰字取自其闺名『空谷幽兰』之意，人虽是正三品却在封号之上始终低人半级。

『嬛嬛一袅楚宫腰，要不就取「嬛」字为封号？』柔桡嬛嬛，兰妃体态美好，舞蹈更是姿态动作轻柔美好貌。

『皇上亲自赐予的「嬛」（此处念：穷）为封号，乃是妹妹极大的福分。』良妃笑容可掬地给兰妃施礼。遭家不造，嬛嬛在疚。此字还真是给赏对了，兰妃入宫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嗣。

『柔桡嬛嬛，「嬛」字固然是好，可此字生僻且念法众多，臣妾怕若有人只识一字半句念作「环」或是「穷」，岂不是折损了皇上的好意变作是诋毁了。』惠贵妃在菀的授意之下站起来提点道。

『嗯。还是惠贵妃最为细心。』后宫中的妃嫔不是谁都才高八斗，奴才间更是读书识字的不多，若是内务府的人误读了岂不是折损了自己的意思。

菀冷笑地看着良妃，良妃这心思岂会逃得过她的心思，『民间有一传说，当妇女怀孕时，在胸前插上一枝萱草花就会生男孩，故名宜男。臣妾以为这个草头宣字比起柔桡嬛嬛的「嬛」字更有吉利之兆。』

『宜男？！好，这个草头宣字果真比柔桡嬛嬛的「嬛」字更好。高无求，你明日让内务府的人把这个「萱」字记在名册之上，赐兰妃为「萱妃」。』

『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萱妃上前施礼道谢，从今以后她便是在这个后宫中有了一个靠山。一支小小的萱草花却成了她的福气！

良妃瞥了一下四周，众人皆是自顾自地喝酒并无人注意着她。今日虽是明知皇后有意提携兰妃却不想自己却是莽撞地跳进了圈套，皇上选了个生僻字为封号这又能怪谁？

良妃今日碰的软钉子可真不少，先是皇帝借机削了她的权，其后又因为兰妃的封号而被摆了一道。赶明日便会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了，内务府在拟写后宫封号从来都不找些生僻字为封号，就得就是怕有人水平不高念了白字，惹来主子的不愉快。

菀冷冷看着桌前的佳肴，皇帝则是把她的落寞看在眼里，良妃这人嘴巴不饶人，这些年还是如此。今日明知是菀的千秋之日仍旧是肆无忌惮借机削她一记，良妃如此这般确实是毫无妇德，他怕自己一再对良妃降为会换来他人轻视怡宁公主。

皇帝喝得酊酩大醉，几乎是要高无求与小顺子架着才能勉强走到栖凤宫，这一上床几乎是呼噜声不断，菀让云袖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她把绣着蟒龙的绢布浸湿后给皇帝把脸与手拭擦一番，再送来热水，其后让高无求把他的靴子给卸下，重新用一条新的绢布浸湿给皇帝拭擦身子，几个来回她才让重新打了一盆水来给皇帝洗脚，菀亲自跪下来给皇帝把脚给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