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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剑痕（第1页）

柴荣小时候就听说过孙晟撺掇朱守殷反叛之事，因而对其为人一直甚为不齿，不曾想，此人老了老了，反倒有骨气了，心中不禁暗自赞许，便没有对其治罪。

柴荣问孙晟道：“闻听江南豪贵皆喜欢‘肉台盘’，朕还听说‘肉台盘’是孙公率先而为，可有此事？”

孙晟默然不语。原来，孙晟在江南事奉李昪父子二十多年，官至宰相，位至司空，可谓富贵之极。故而，孙晟每次用餐，皆不设餐桌，而是让众侍妓各自手端一盘菜肴，环立而侍，并美其名曰“肉台盘”。后来，江南权贵之家，皆纷纷效仿。

李璟随即又遣使者到寿州，命孙晟、李德明转告柴荣，说他愿意去除帝号，并割让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每年进贡金帛百万，请求罢兵。柴荣认为，淮南之地已经有一半归周，而且，诸将每日里捷报频传，故想尽得江北之地，因而，没有答应李璟。

李德明自从到周营后，每日里都能见到周兵获胜的捷报，便对柴荣言道：“唐主尚不知陛下兵威如此之盛，请陛下给臣五天的时间，让臣回金陵去劝说唐主，必让唐主将江北之地全都献给陛下。”柴荣答应了他，孙晟趁机请求，让王崇质随李德明一同回金陵，柴荣也答应了。

柴荣遂遣供奉官安弘道送李德明、王崇质回金陵，并赐给李璟诏书，大意是说：“你可以暂存帝号，若你确实想以小事大，朕也不会迫人于险的。江北诸郡归附之日，就是我大军班师北归之日。”柴荣同时又赐给南唐诸将及各位宰相每人一道诏书，提醒各人须三思而后行。

李璟这是第一次见到柴荣的诏书，见其所言，心中稍感宽慰，连忙上表称谢。

李德明回到金陵后，竟当着李璟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大肆夸赞柴荣，满口全是溢美之词，说他年轻志大，英勇神武，重德有威，宽仁谦和，实乃数百年仅见的一代雄主；并盛称周兵如何如何强悍、如何如何勇猛，力劝李璟割让江北之地。李璟听罢，大为不悦。

宋齐丘言道：“周兵既然如此强盛，他们攻取就是了，割不割地对周天子来讲，还有什么意义？德明为人轻佻，恐怕是言过其实。”

南唐朝野也大多不信李德明之言。枢密使陈觉、李征古素来厌恶李德明与孙晟，便劝说王崇质指证他说的并非实情。王崇质依二人所言，当众指责李德明所说乃是受了周天子之命。陈觉、李征古趁机对李璟道：“李德明卖国求利，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安定军心！”

李璟正有此意，当殿下旨：将李德明斩首示众……

柴克宏去世后，南唐主李璟只好命诸道兵马元帅齐王李景达率兵北上，以陈觉为监军使，同时启用前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

中书舍人韩熙载上书言道：“信莫信于亲王，重莫重于元帅，陛下既以齐王为元帅，又何必还要用监军使呢？”李璟不听，并遣鸿胪卿潘承祐前往泉州、建州，去召募骁勇之士。

潘承祐到达建州后，很快就推荐了几位贤才，其中有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稹、建州人郑彦华及林仁翰之弟林仁肇。李璟一一破格重用，以许文稹为西面行营应援使，郑彦华、林仁肇皆用为军使。

柴荣闻听南唐主李璟不但不答应割让江北之地，而且杀了李德明、大发唐军与周兵相抗，不禁大怒，当即以李重进为庐、寿等州招讨使，率军攻取庐州，同时又以武行德为濠州城下都部署，率军攻取濠、泗二州。

李璟命右卫将军陆孟俊乘常州大捷的威势渡江北上，同时又遣使者至泗州、楚州，命涟州刺史秦进崇、楚州大将马在贵率军南下，又命齐王李景达率军一同发往扬州。李璟此时是志在必得，一定要夺回扬州，他统共调发了四路唐军，其中李景达有兵五万，陆孟俊、秦进崇、马在贵各有兵二万余人，共计十二万人马。

陆孟俊领命后，自常州出发，率兵二万渡过扬子江，先向泰州进发。泰州守城周兵只有数百人，见南唐军势大，慌忙弃城遁去，陆孟俊趁机夺回了泰州。随后留下原静江节度使陈德诚率军戍守泰州，他则马不停蹄地率军逼近扬州，屯兵于蜀冈。

此时，韩令坤麾下只有二千人，闻听唐军十倍于自己，不禁大惊，只好弃扬州而走。柴荣闻讯，忙命张永德率兵三千援救，严令韩令坤死守扬州。韩令坤不敢抗命，只好又率军回到了扬州，但却做好了随时弃城的准备。

柴荣知道韩令坤信心不足，便命赵匡胤率军二千屯守**。赵匡胤接到诏命，连忙率军前往，一到**，即下令道：“若有扬州兵士逃过**者，一律打折其腿！”如此，韩令坤就再没有退路了，只得坚守扬州。

张永德率军抵达扬州后，即与韩令坤合兵一处，出城迎战陆孟俊。两军遭遇于扬州城东十里之处，唐军四倍于周军，初始颇占优势，但周兵却越战越勇，十几个唐兵都对付不了一个周兵。唐军渐渐气沮，勉强战了一个时辰不到，即自相溃散了。周军却是越战越勇，唐兵被斩杀一万多人，就连陆孟俊都被生擒活捉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周兵却只有一百多人伤亡！

韩令坤正要遣人将陆孟俊押往柴荣行营，却突然听到帘后一阵“嘤嘤”的啼哭声。韩令坤大奇，连忙到内室一看，却是新得的爱姬留香在抚膺恸哭。韩令坤大惊，忙问她是怎么回事，留香哭道：“妾身本姓杨，父亲杨昭恽乃长沙富户。陆孟俊当年在长沙，为了霸占我家钱财，将妾身全家二百多口尽数杀害了，只有妾身被人救下。妾身之所以流落到扬州，就是为了找寻这个恶贼。如今大人抓到的这个陆孟俊，正是妾身不共戴天的仇人。妾身听说大人要将此贼送走，担心血海深仇难报了，一时忍不住，才哭出了声来。恳请大人一定要为小女报此大仇！”

韩令坤一听，当即就将陆孟俊斩杀了。自此之后，对杨留香越加敬爱了。

柴荣率军渡淮以来，短短四个多月，南唐江北诸镇就有一大半落入了周军之手，唯有寿州城却如同卡在喉咙中的一根肉刺，无论柴荣、张永德如何想办法，就是拔除不掉。此时，已进入梅雨季节，连日大雨不止，周军营中，水深数尺，攻城器械被雨淋水沤，毁坏颇多。道路泥泞，河水暴涨，粮食转运也越来越困难，军中常常是缺粮断炊，逃兵日益增多。故而，柴荣心中便有了解围收军的想法。

范质劝柴荣东幸濠州，并扬言寿州已经攻破，以动摇南唐军心。柴荣依计，留下李重进率军继续围攻寿州，他则率领护驾之军离开了寿州，沿淮河东下，不久，即抵达濠州。

南唐齐王李景达率兵五万从瓜步渡过长江，行至距**二十多里处，便不再前进了，停下来建栅安营。周军诸将皆欲出击，赵匡胤道：“敌军建栅自固，显然是惧怕我军。眼下，我军不满二千，若前往出击，敌军马上就会知道我军人少，士气必然大增；倒不如等待敌军前来，然后再出击，方可破敌！”诸将大为信服。

李景达大军此行的目的是夺回扬州，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给阻住了，过了两天，陈觉见周军不来攻，便一再催促李景达主动进军，李景达也有此想，传令各军齐出，一定要把**拿下来。

赵匡胤闻听唐军来攻，连忙令慕容延钊、石守信、王彦升、高怀德等将各率数百骑兵，分散开来，数道并进，奋力出击。南唐兵见四面八方都是周军铁骑，皆以为是大队周兵到了，不禁相顾惊惧，皆纷纷抱头鼠窜。李景达喝止不住，只得护着陈觉随着乱军南撤。此役，单是被周军当阵杀死的唐兵就多达五千多人，其余的数万唐兵慌忙向江边跑去。逃至江边后，又乱哄哄地争船抢渡，落水而死的兵士竟超过了两万人，最后只有二万多唐兵渡过了扬子江。

两军接战之初，周兵之中也有一些士卒见敌军人数太多，心中胆怯，徘徊观望。赵匡胤见状，假装督战，却以佩剑砍斫后退军士的皮斗笠。次日，赵匡胤检视各兵士的皮斗笠，共有数十人的斗笠之上有剑痕，赵匡胤当即将这些士卒拉了出来，斩首示众，自此之后，所部兵士再也不敢不效死力了。

马在贵率领二万多唐兵向扬州进发，不想，却在湾头堰中了韩令坤埋伏，唐兵大败而逃。就在同时，张永德也在曲溪堰击溃了二万多泗州兵，生擒涟州刺史秦进崇。

至此，李璟好不容易筹集的十余万唐军精卒皆被周军击溃了，而且伤亡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