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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就明显能感觉出季阳的情绪不对劲，可是很奇怪，季阳没有生气，也没有冲他发火。路夕突然觉得心里一紧，比季阳直接开骂还慌，他抢在季阳挂电话前开口道：“你刚刚不是还问我在哪儿吗？你现在不过来？”季阳不再看他，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声音很平静：“不过来了，你今天不是约了导师吃饭吗？我今天也有点忙，改天再见吧。”路夕问：“忙什么？”季阳没有说话。路夕皱眉，沉声道：“你跟谁冲亚服？江凭风对么？”季阳轻轻叹了口气，笑着道：“我其实觉得他是个好人，并不像你们京圈传闻里的那样，他人挺好的。”“可你当时答应我了阳阳，你说你会考虑换个俱乐部，你说你不会再跟他打游戏。”季阳没有说话了。两个人刚和好的时候，路夕跟他说过江凭风的事情，说江凭风怎么样自甘堕落，怎么样给家族丢脸，怎么样把自己父母气到住院……那些事情或许不是凭空捏造，或许真的有发生过。但是，这些事情在季阳真算不上事。路夕并不明白，在他眼里，或者说在他们这些上流圈子里的人的眼里，那些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情，在季阳看来，完全算不上什么。因为曾经生活在小县城里的他，比江凭风更加自甘堕落过，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聚众赌博、熬夜泡吧、逃学旷课……很多很多。他本身就不是多么优秀的人，没有好的家庭，没有好的出身，如果不是遇到了路夕，他甚至不会拥有一个好的未来。但或许这未来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所以即便最后进入了q大，他也没有任何逆天改命的感觉，他这辈子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拿着q大的文凭在京城四处碰壁，或者回老家继续腐朽生根。每年考上q大的那么多，似乎每一个人都比他优秀，他其实在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他知道季浩看不起自己，也知道全家都不拿他当一份子，可他还是会给季浩学费，给他生活费，甚至拼命赚钱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因为他知道他比自己更加优秀，比自己更有可能拥有一个好的未来。他就像那些孤注一掷的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孩子身上一样，哪怕那个孩子叛逆、不听话、没良心，却依然像个赌徒一样，不到最后那一刻死都不收手。季阳内心里是自卑的，他虽然光鲜亮丽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但进入大学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想起曾经堕落的日子，他找不到他引以为豪的东西，他没有可以引以为豪的东西，他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考上q大让麻木的他清醒，但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面对既定的未来，他无能为力。所以路夕每贬低江凭风一次，季阳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一次，就会觉得离路夕远一点。他其实有些忍不住想问路夕，到底什么样的人他们才看得上，郁白初也算豪门小少爷，为什么进了娱乐圈就恨不得避而远之？江凭风也是豪门少爷，为什么去打电竞就是堕落，就是离经叛道，就是给家族丢脸？季阳最想问路夕的，是你父母会看得上我吗？你又有多少能力，有多少勇气，有多少决心去为了我跟你父母为敌？季阳安静了会儿，仰头看向天空，笑着说：“放心，我不跟江凭风打游戏，我找了另一个俱乐部。你忙吧，我真的得回去了，我队友已经在催我了，对了，还没恭喜你保研，读研后应该很忙吧？”听到他这么说，路夕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不会很忙，放心，我每天都会回家的。”“那拜拜啦，你注意休息。”“嗯，拜拜。”电话挂断后，季阳刚好出校门。他一边伸手打车，一边给江凭风打了个电话过去，接通后先道歉：“对不起啊队长，刚刚有点事，我现在在来的路上。”“嗯，来吧。”听这心不在焉的声音，江凭风应该是在打游戏。正经的电竞选手每天打十几个小时那都是家常便饭，也就季阳还没正式签约，每天没人管着。江凭风说话的嗓音懒懒的，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调整了下耳机道：“你在哪儿，我找人过去接你。”“没事，我打车过来。”他知道现在的cgg就是一盘散沙，能听江凭风话的不多。“我这把打完了，你在哪儿，我开车过来接你。”季阳已经打到车了，正准备上去，但这时电话里传来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江凭风似乎起身了，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才道：“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来。”司机看季阳愣着，不耐烦道：“兄弟走不走啊？”季阳还没说话，电话里的江凭风似乎听见了，说：“你跟他说不走，我现在过来接你，你在哪儿？”季阳没办法，只好让司机走了，叹了口气说：“q大校门口，你来吧，我等你。”江凭风说开车来，季阳就下意识以为是四个轮子，直到十分钟后，一辆重型机车帅气地停在他面前，季阳忍不住沉默了。现在是特么冬天啊，还是京城的冬天啊。他看着递过来的头盔，没忍住问：“队长，你就开这个来接我啊？”江凭风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有着电竞圈颜值天花板之称的面孔，好奇：“你不觉得很酷吗？”他只觉得很冷。但是来都来了，还是坐吧。季阳接过他手里的头盔，刚准备戴上，就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季阳？你不是退学了吗？”来人穿着白色篮球服，手里还抱着个篮球，阳光帅气，是他们宿舍之前出去比赛，最近刚回来的室友徐玺。说来挺好笑，徐玺就是去比个赛，回来却发现三个室友都搬走了。季阳：“哈哈，回来拿点东西。”徐玺注意到他旁边的人，仔细辨认了下，惊讶道：“学长，你怎么也回来了？”季阳惊讶地看向江凭风：“学长？”徐玺激动道：“你不知道吗？他可是咱们计算机系的大神！”季阳满脸震惊地看向江凭风。江凭风冲徐玺略一点头，随口道：“路过。”“那你们忙吧，对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路夕了，季阳你回学校不跟他打声招呼吗？我记得你俩关系挺好的。”“见过面了。”季阳有点尴尬地戴上头盔，跨上酷炫的机车，回头跟徐玺说：“我们走了啊，改天有时间再聚。”“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地方后，季阳已经被吹麻木了，并且在心里狠狠发誓，下次说什么都不坐了。cgg俱乐部一共三层，一楼是青训生训练的地方，二楼是一队训练、活动跟吃饭的场所，三楼休息区域，有好几间高级配套设施的宿舍，俱乐部经理跟教练有时候忙住这里。但现在cgg过分萧条，青训生没招到几个，俱乐部经理也跑了。反正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季阳坐在长桌前，江凭风站在他对面，伸手将一份文件推过去，说：“你也看到了，现在的cgg正处于低谷，投资方跑了好几个，高层不出意外会卖掉cgg，你想好了吗，要不要签？”季阳一边埋头签字一边说：“我以为你至少会营造出一种繁华的假象，好骗我跟你签约，没想到你这么诚实。”“我承认我很想签你，但我不想骗你。”江凭风看着他只扫一眼合同就签了，属实有点惊讶。“队长，其实我不光看中了你的技术，还有你的人品，我相信将来不管cgg走到什么地步，你都不会让我饿死，我相信你。”江凭风笑了下，对他伸出一只手：“我看中的也不止你的技术。季阳，欢迎加入cgg，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