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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双信的伯父余勤突然来了电话，说今年要接她回去过年，她没惊没喜，但觉得做梦似的，尤其想起那天被同学说没爹没妈的情况。

杜友想了很多，但也只想到余家可能是准备把孩子要回去，他好几天睡不着，可那始终是余家的孩子。

余双信明年就要高中了，如果她自己愿意考回去那边的学校，杜友是不会阻拦的。可是不需要学费的小学初中余家人都不愿意负担，甚至把余双信的补助金也给吞了，高中大学的费用余家会愿意出吗？

余双信是杜友妹妹的孙女，原本是轮不到杜友来养的，但当他听说余家不让余双信去上学，而是让她在家看店时，他的心瞬间就乱掉了。杜友对妹妹有愧疚，老了受过难了才想着弥补。

杜友是个大学生，可他妹妹连字都不识几个，早早嫁人生孩子。起初几年在婆家受了委屈还会回家里哭诉，时间久了也就只逢年过节才回来看看。后来爹妈没了，他跟妹妹的联系也淡了，而余家和杜家相距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决定收养余双信那天，杜友去学校门口等杜秋放学，看着有说有笑下课的学生，他想起小时候跟妹妹玩闹的场景，想起离婚的妻子，想起儿子短暂的一生，想起杜秋刚被他带回家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地往下掉。

杜友相比其他同龄人思想开放得多，他的婚姻是自由的，自由恋爱自由结婚。后来儿子意外，前妻提出离婚后彻底跟他断了联系，他也没了再婚的心力劲，想着养个孩子就行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还活着，杜友是不会收养杜秋的，大概率也不会收养余双信，可是没有如果。何况他也有私心，他担心杜秋将来有一天会怨恨他，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把余双信带回来养，想着即便将来余双信回了余家，也会记着他的恩，逢年过节来看看他，这样他的晚年也不至过于凄惨。

自从接到余勤的电话，余双信似乎自信了些，原因不外乎家里还有人惦记自己还有后盾这些空许的想法。她跟陈夏可说了这件事，对方不屑一顾。上次约会，陈夏可要亲余双信，余双信拒绝后两人一直冷战。

余双信心想可能是自己的问题，伤心地哭了好几次。直到班主任找她谈话，委婉地问她学习成绩为什么会下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走偏了，她现在一无所有，只有分数，分数比她自己本身还有价值，所以这个期末考她一定要考好，她在暖气吹得有些燥热的教室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跟陈夏可分手的过程有些难堪，对方本来就是钓着她故意玩冷战，没想到她会提分手，于是陈夏可气急眼说了不少难听话。余双信本来还有些愧疚的，听完那些话踢了对方一脚后便跑回了教室，她坐在课桌前看着桌上的书本才感觉到踏实。

他们分手那天被陈夏可的几个同班看到了，很快年级里便传开说陈夏可被余双信拒绝了，还被余双信打了。陈夏可这种被家里惯坏了的十五六岁的男孩觉得这辈子没这么丢面过，好几次放学后拦着余双信要求复合。

余双信被缠得有点害怕，但她不敢跟家里讲更不敢跟老师讲。

陈夏可为了解气更为了向同学证明自己的面子，居然在放学的路上截住了余双信并且强吻了她，而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一班班主任看到了，当时陈夏可他们吓得一哄而散，余双信傻在原地，脸上滚烫滚烫的，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班主任没有看到全部经过，但也看到余双信反抗了，所以她也没训斥或者教育余双信，只让余双信先回家别乱想，事情等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那此刻到明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余双信来说都度日如年，她进家门前擦干了眼泪，自己骗自己说明天也许没那么糟糕。

余双信这天谎说不舒服，晚饭也没吃，杜友以为她感冒了，让杜秋给她煮了姜茶，她没力气解释或者说些别的，就硬着头皮把姜茶喝了。喝完姜茶后，余双信坐在窗台前发呆，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楼下季青择把杜秋惹毛了，被追得满院子跑时她才回神，高领毛衣蹭着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的眼泪又痒又窒息。

一班班主任在第二天找余双信谈了一会话，直说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让她调整好心态好好考试。但班主任不说不代表那几个男生不会说，而且他们是添油加醋地说，所以不到一天整个教学楼二楼都传遍了这件事，她课间去厕所时便开始被人指指点点。

第一个同学告诉杜秋这事时，杜秋给了他一脚说他放屁，第二个同学来说时，杜秋还想揍人家，被几个同学拦住了，并且他们都信誓旦旦说这事是真的。

在杜秋的意识里，余双信那样的好学生不可能早恋，而且她早恋的对象是陈夏可，一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家伙。

这天放学后，杜秋也没等刘来来，背着书包直奔一班，刘来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在后面跟了上去。

杜秋把余双信拉到楼梯口，问她和陈夏可谈恋爱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余双信摆弄着书包上的带子，把沉默当做回答。杜秋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有太惊讶，心里有一些陌生的情绪，就像暴雨夜里有一扇窗户被开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他亲你，你是自愿的吗？”

杜秋问得直接，余双信脸上瞬间红透了，她感到羞愧。

“不是。”她带着哭腔说，“而且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他昨天突然就……”

“那你就别哭，又不是你的错。”杜秋很烦躁，不觉加重了语气。

“我也觉得丢人，怕你们知道。”余双信呜咽着说，她想杜秋肯定也认为丢人。

“你丢什么人？学校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谈恋爱，该丢人的是陈夏可，你都把他甩了他还亲你，他要不要脸？”

杜秋是想安慰余双信的，但他又认为余双信现在应该是愤怒的，而不是羞愧更不应该哭，所以他脑子一乱，就说出了类似责怪的话。

可余双信已经在外人那受了委屈受了冤枉受了羞辱，她想从亲人朋友那得到的不会是责问，所以杜秋一凶她更伤心，她对着杜秋哭吼了一句：“你懂什么！”，接着就跑开了，还差点撞到站在墙后的刘来来。

杜秋一惊，一同生活的这几年，他从未见余双信这么凶过谁，所以稍微冷静下来后，他也有点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