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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玉归上（第1页）

61、玉归

黄昏静园十分静谧，夕阳余晖温暖而和煦，透过镂空雕花木窗洒进屋来，地上映出淡淡花窗影痕，显出几分谐趣来，苏玉妍静静地躺床上，身上盖着大红锦缎薄褥，眸光安详地越过那半掩朱漆木窗，落院中那棵挺拔金桂树上。[四@库*书*小说网siKsh]树上桂花已近凋零，仅剩几簇傲然立枝头，似乎要与人诉说着它们曾经辉煌与炫烂。

苏玉妍看得入了神，要不是丰姨娘房外絮絮叨叨地小声盘问着春草，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正“病”中。

两天前，太夫人已经让人请了太医院常到武贤伯府走动张太医来为她看了病。张太医请脉之前，宋氏先是满脸忧虑地跟他说起了苏玉妍打小就有心口疼这个毛病，接着又罗列了曾经请过名医名单，这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李启贤，后，宋氏还把那些名医所开方子拿出来给张太医过了目。当然，那些所谓名医开方子，零零总总不下十几张，其实都是宋氏当年犯了心口疼用过方子，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派上了用场。

张太医自诩高明不过闻名天下李启贤，为苏玉妍请了脉，开了方子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连宋氏所赠十两谢银都没拿。苏玉妍事后看过，张太医所开方子，与李启贤方子几乎没有出入。

因为有了张太医确诊，太夫人自然也相信了苏玉妍是真犯了素疾。除了让厨房人格外添置鲜可口饭菜，还特地差杜鹃送了一支百年老参来，说是给苏玉妍补身子。

难得清静，苏玉妍趁着“病”中，就开始仔细琢磨起怎样向沈珂要回自己白玉并蒂莲。

宋氏初时不知女儿装病，还真被吓了个半死，后来明白女儿想法，也就全力配合她行动。先是让春荣去寿安居谢了太夫人，又私下拿了银子让厨房人为苏玉妍熬药，接着便以病人要静养为由让人关了静园大门，与苏玉妍两人屋里好好合计了一番，终于想出了个变被动为主动办法。法子想好了，宋氏便趁着外出替苏玉妍亲自抓药机会去准备所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苏玉妍装病事，除了宋氏与江妈妈两个，连春草也是蒙鼓里，因着丰姨娘关系，就连苏玉修也都瞒了。苏玉修眼见姐姐病得蹊跷，自然很是担心，整天都守姐姐身边，连跟沈珂去攀交情心思都没了。苏玉妍到底于心不忍，让宋氏婉转地告诉他这病尚有缓和余地，这才稍稍安了苏玉修心。

只可惜，丰姨娘就像一只如影随行苍蝇，就算苏玉妍嫌得慌，也不能把她赶出静园。这不，今天春草才从厨房里取了熬好汤药，她前脚才到，丰姨娘后脚也跟着到了苏玉妍房前，两眼直瞅着半掩朱漆木窗往里睃巡，一面又压低声音向春草问苏玉妍是否好转了。

春草得了宋氏吩咐，虽然不敢明着得罪丰姨娘，却因担忧小姐病情而变得比平日牙尖嘴利了许多，不冷不热地敷衍了几句，便端了药进屋，直接到丰姨娘晾门外了。丰姨娘借着半开房门悄悄向里睃了几眼，门口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屋，怏怏然回了西厢房。

丰姨娘前脚才跨进西厢房门，就听见正房里发出一声清脆瓷器摔裂声响，接着又听到春草发出一声惊叫，她只觉心里“突”地一跳，赶紧就朝疾奔正房而来。

推开房门，就见汤药洒得满地都是，春草瞪着两只惊恐大眼睛正仓惶地往房门口退，丰姨娘一把抓住她胳膊，厉声喝道，“春草，你这是做什么，小心吓着小姐！”话音未落，就见苏玉妍披头散发屋里冲出来，手里举着一块药碗碎片，那漆黑药汁顺着她皓白玉碗只往下滴，洒她鱼白衣襟上，看起来颇是惊心。不过，令丰姨娘惊心是苏玉妍脸上那怪异笑容，看见丰姨娘一刹那，陡然变得阴森起来，丰姨娘只觉后背一阵冷嗖嗖，尚未作出反应，就见苏玉妍朝她扑了过来，嘴里高声嚷道，“你还我命来！”

饶是丰姨娘镇定，见了这架式也被吓得双腿发颤，未等苏玉妍靠近就闪电般地窜出房门，失声叫道，“夫人，夫人！”

宋氏与江妈妈闻声从里屋出来，看见丰姨娘这失魂落魄样子，不免沉声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若让人瞧见，岂不失了我们苏家体面？”

这一声喝斥，才算让丰姨娘恢复了理智，眼见柳叶柳红并秋蕙紫兰几个也陆续从屋里出来，都拿疑惑眼神瞅着她，她心里微一寻思，便勉强笑道，“……没事，方才我看见小花园草丛里有条蛇溜过，吓了一跳，倒让夫人受惊了。”

宋氏便“嗯”了一声，眼神飘向苏玉妍房间，略作沉吟，遂让柳叶柳红她们进屋。

丰姨娘这才匆匆走上前去，低声向宋氏道，“夫人，小姐她，她……”一边说，一边惊恐万状地指着苏玉妍房间。

宋氏瞪了她一眼，“有话好好说。”

不等丰姨娘应声，就见苏玉妍赤脚从屋里冲出，径直奔宋氏而来，宋氏只瞅了一眼，就尖叫一声往后仰面倒去，丰姨娘下意识伸手去扶，两人几乎同时着地。这一恍眼间，苏玉妍已经冲到宋氏跟前，江妈妈眼见情状不对，当下大着胆子迎了上去，擘手夺下苏玉妍手中瓷片，又将她和身抱住，这才沉声向丰姨娘嚷道，“让春荣春芳她们来帮忙！”

丰姨娘便连滚带爬地冲到丫头们房里，低声喝道，“出去帮江妈妈！”丫头们见了丰姨娘这般狼狈模样，当下也吃了一惊，慌忙冲出屋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方把苏玉妍手足都用布条缚了起来，紧紧绑床架上，才算暂时安稳下来。

这一闹，整个静园人都知道自家小姐病得蹊跷了。不过，因为关系重大，人人都噤若寒蝉，不用江妈妈嘱咐，个个都保持着缄默，不敢把苏玉妍病情透露半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