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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ldo;多谢。&rdo;季九儿捏着薄薄的纸，休书两个字触目惊心，她惊讶自己还能这样平静地说话，也许是多年的生活早把她的性子磨没了。

&ldo;没事。&rdo;年轻男子看向她始终垂着的手显得有些局促，&ldo;季姑娘，你的手……&rdo;

&ldo;六年前家里起了大火，我想去救我的丈夫和儿子，被困在火中，右手就这样废了。&rdo;季九儿低眉，坦然地说完，没有过多的表情。

休书上的字的确是他的笔迹，一字一字冷漠无情。

男子震惊，他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丈夫和儿子就是自己侍奉的太子和大世子，只是她沉默安静的神色让他太过意外，她说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ldo;笔墨不是新的，公子策……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写下的？&rdo;季九儿又问，干净利落。

男子愣了下，忙回道，&ldo;哦，是同太子妃成亲那日写下的。&rdo;

同太子妃成亲……呵，又娶了啊。

休书一直写着，却到瞒不住的关头才拿出来打发她。

捏着纸的手指指尖微微战粟，季九儿咬着牙齿，死死地咬着，那她这六年来的寻找算什么，自欺欺人吗？

&ldo;季姑娘……&rdo;年轻男子担忧地注视着她。

&ldo;我不知道六年前那场火是他想摆脱我、摆脱过去的身份才放的。&rdo;没有落泪，没有故作逞强的微笑，季九儿只是很平静地叙述出事实，&ldo;其实他可以和我讲明白，那我不会平白浪费六年光阴去做些无谓的事，我和小妹走到哪都是身无分文，饱饭都没吃过一顿，就只是为了找他和孩子。&rdo;

这大概是她季九儿这辈子最憋屈的事，她为了找个根本不想让自己找到的人而放弃吃饱饭，都不像她季九儿了。

谈到钱，年轻男子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忙道，&ldo;季姑娘，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和令妹安全无虞地回到上阳城，至于钱方面不用担心，太子吩咐过要让季姑娘下半辈子足以富裕过活。&rdo;

连露个面都不肯，写了休书就要她走……还真像他会做的事，绝情利落。

也是，堂堂一国的太子殿下怎么会愿意有一个青楼贱籍出身的糟糠之妻。

&ldo;好，那麻烦爷了。&rdo;季九儿从容答应，没有一点拐弯抹角，左手抓着休书站了起来，脸上有着明显的送客之意，&ldo;爷要留下来吃碗饺子吗？&rdo;

年轻男子脸羞红一大半，摇着头窘迫地站起身，&ldo;我叫李书德，不是什么爷，只是个跟在太子身边做事的奴才而已。&rdo;

&ldo;李爷的谈吐不像。&rdo;季九儿淡淡地说道，把休书塞入袖子，眼神飘向饺子摊热气腾腾的锅前。

李书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和她身线差不多纤瘦的少女站在锅前忙着下饺子，卷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小截白藕似的细臂，灵巧的脸被薰得满头大汗，不时拿帕子擦去。

&ldo;她是我妹妹。&rdo;季九儿见他看自己的妹妹便说道，又补一句，&ldo;是个哑巴。&rdo;

&ldo;季姑娘，要是还需要什么照顾请尽管说，太子一定会竭力尽最大的补偿。&rdo;李书德几乎是冲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格外同情携妹六年寻夫的季姑娘。

季九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紧抿，半晌才一字一字道，&ldo;告诉他，他欠我季九儿的，他这辈子都还不起。&rdo;

一纸休书（3）

李书德惊愕异常，还想说些什么，季九儿却已经走向锅前，摆明把他晾在这边，顿了顿，李书德摸摸鼻子离去。

&ldo;小末儿，我来。&rdo;季九儿走到锅前把小妹推开，只以左手翻着饺子，身旁的少女望了一眼离去的李书德，焦急地冲她指手画脚。

&ldo;姐，那人是什么来头？他找你做什么？&rdo;

季九儿看懂她的疑问，滞了半晌道，&ldo;小末儿，咱们离开上阳城六年了，也该回去了。&rdo;

&ldo;姐夫和念辰呢？我们还没找到他们。&rdo;

看着妹妹比手画脚叙述自己的意思，季九儿忽然很想掉眼泪，她浪费了整整六年，这六年她可以重入青楼，她可以接客，六年足以她挣到很多钱去治小妹的哑病，她却没有，就只是为了找他。

季九儿，你蠢得无药可救。

&ldo;不找了。&rdo;季九儿勉强笑笑，推过一个碗，麻利地盛起一碗饺子，&ldo;你今年都十六了，再不治拖了时间，嗓子一辈子都好不了怎么办。&rdo;

小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端着饺子送到客人面前又转回来，继续比划着灵巧的手指，&ldo;我都习惯了。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那人说了什么？&rdo;

知道瞒不过去，往锅里盛了几勺水，季九儿缓慢地说道，&ldo;你姐夫把我休了，刚那人是他的奴才……小末儿，姐真是傻气，找了六年就等到一张休书。&rdo;

闻言，小末面色惨白，转过身冲到街上四下寻找，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走到她面前，手指又划起来，&ldo;那人不见了，找不着了，我们要讨个说法，怎么凭白无故就把姐休了，姐夫凭什么这么做。&rdo;

小末比划地飞快，看得季九儿眼花缭乱，最后她只好抬起左手阻止小末继续比划下去，&ldo;都六年了，没有这一封休书姐也撑不下去了，咱还能找一辈子吗？&rdo;

小末呆呆地看着她。

季九儿扯起嘴角无谓地笑起来，&ldo;今天早点收摊吧，那位李爷说他会给我们很多钱，等回到上阳城咱们就去治你的嗓子。&rdo;

连&ldo;你姐夫&rdo;三个字她都无法再说出来。

小末直直地盯着她，好像想看穿她心里想的，季九儿低下头假装忙碌地收摊，却不慎打翻一碗热汤，滚烫的汤水泼洒在手臂下，刺入心肺的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大叫，&ldo;痛、痛，小末儿，湿帕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