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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孟说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心道：&ldo;这一定是筼筜，我派人画出他样貌通缉他，他便干脆来我家中扫走了所有财物作为报复。&rdo;

他本来尚不能肯定那持鱼肠剑杀死唐姑果的就一定是筼筜，发生了如此一桩啼笑皆非的事，就完全确认无疑了。又暗道：&ldo;此人睚眦必报，当年楚国那样待他，他断无可能再为楚国人做事。&rdo;

一念及此，忙安慰道：&ldo;财物丢了就丢了，不必烦心难过，我身上还有些钱，你先拿回去用。&rdo;命老仆先回家，自己重新回来大堂，道：&ldo;屈莫敖推理得极妙，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杀死唐姑果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昔日大名鼎鼎的筼筜，你们觉得他在楚国受了那样的待遇后，还会回来帮助太子做事么?&rdo;

媭芈沉吟半晌，应道：&ldo;孟宫正这个问题问得极妙，这是一个矛盾之处。阿弟前面的推断虽然毫无纰漏，但却有一个大的前提‐‐那就是唐姑果是被刺客背后的主使杀人灭口。但实际上，在发生了那些事后，筼筜是不可能再为楚国任何人所用的，任何人，自然包括大王、太子、公主、令尹，甚至他以前的旧主云梦君。&rdo;

屈平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得到提示，蓦然醒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ldo;对，对，这一点我没有想到。&rdo;

孟说道：&ldo;我有一个想法‐‐以往只听说筼筜妙手神偷，盗取财物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从未听过他杀人。而且他本人不参与政事，在楚齐两军交战时盗取齐国将军私物，也不过是为了报答云梦君的知遇之恩。这样一个只为兴趣而活的人，要用金钱收买他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物事才重新回来郢都。&rdo;

屈平道：&ldo;和氏璧?&rdo;孟说道：&ldo;我认为很可能就是和氏璧。那唐姑果受秦王委托，也志在和氏璧，他对我和对公主手下都没有隐瞒，也许他对旁人也提过，传到了筼筜耳中，所以他伺机杀死了唐姑果，一则可以除去对手，二来也可以嫁祸到公主身上。这般行事，倒也符合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作风。&rdo;

屈平道：&ldo;不错，应该是这样。孟宫正，想不到你不仅武艺高强，人也如此机智聪明。&rdo;

孟说笑道：&ldo;哪里及得上你们三位?尤其是屈莫敖的推论精妙绝伦，我不过是因为侥幸才得到的提示。&rdo;随即说了老仆来报家中失窃一事。

屈平道：&ldo;这一定是筼筜所为了。&rdo;忙命仆人去取一些金饼来，交给孟说暂时度日。

孟说道：&ldo;多谢。我在王宫住处还存有一些财物，回头我取出来再还给屈莫敖。&rdo;屈平笑道：&ldo;还什么还，拿去用就是了。我们姊弟跟堂兄们住在一起，衣食无忧，这些钱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rdo;

孟说也是个豁达之人，便道谢收了金饼。

媭芈道：&ldo;既然是筼筜杀死了唐姑果，又跟刺客主使并无干系，那么我们又回到了原处，还是分不清刺客目标到底是大王还是华容夫人，纪山行刺一案最终是陷入死胡同了。&rdo;

孟说道：&ldo;查到这里，也难以进行下去了。&rdo;屈平也叹道：&ldo;一切只能等后日上朝禀报过大王再说。&rdo;

众人叹息一阵，又饮过几巡酒，这才散了。

07

孟说回来家中，却见到门前的槐树下朦朦胧胧地站着一个人影，扬声问道：&ldo;谁在那里?&rdo;那人沉声应道：&ldo;墨者田鸠。&rdo;

孟说很是意外，走过去问道：&ldo;田君是特意在等我么?&rdo;田鸠道：&ldo;嗯。孟君，请坐。&rdo;居然反客为主，请孟说就地坐在槐树下。

孟说料到对方必是有话要说，便跪坐了下来。

田鸠道：&ldo;家父是田襄子。&rdo;孟说道：&ldo;啊，原来你是田巨子之子，失敬。&rdo;

田鸠道：&ldo;没有什么敬不敬的，若不是令祖孟巨子青眼有加，家父也不可能当上巨子。我今日来找孟君，是有几句话要问你。&rdo;孟说道：&ldo;请说。&rdo;

田鸠道：&ldo;我墨家的根本是兼爱非攻，要全力阻止一切非正义的战争。可而今天下风起云涌，诸侯国互相攻伐掠夺，战乱纷纷，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你认为墨者该如何做?&rdo;

孟说还是第一次从田鸠的言语中听出了音调的顿挫起伏，料想他应该是为这个问题困惑了许久，当即慨然答道：&ldo;尽一己之力，死而无憾。&rdo;

田鸠道：&ldo;好!果然不愧是孟巨子后人。那么，我再来问你，如果有人告诉墨者，只有当强国吞并弱国、统一天下，才不会再有战争，人民才会真正安宁。墨者又该如何做?应该支持强国用武力蚕食其他诸侯国吗?&rdo;

孟说闻言不禁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墨家素来认为攻伐是天下巨害，当然不可能支持强国去侵蚀弱小，可如果真的能做到一劳永逸，又该如何抉择呢?

他沉吟许久，才叹道：&ldo;如果各国能够各安其土，各守其境，那该多好。&rdo;

田鸠冷冷道：&ldo;人人都有贪欲，孟君说的根本不可能发生。&rdo;站起身子，掸掸尘土，转身去了。

孟说一时陷入了沉思，抬头仰望‐‐繁星满天，如宝石般缀满漆黑的天幕。星星不似明月，有着阴晴圆缺的故事，可以照见古今的沧桑;也不似烟云，有着虚无缥缈的幻象，足以舒卷人生的感喟;它们只像人的眼眸，晶晶发亮，内中蕴蓄着丰富的感情，懂得微笑，懂得愤慨，懂得欢乐，懂得悲伤，即使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也要竭心尽力地捕捉生命中最璀璨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