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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孙班主是认识戚一斐的，准确的说，京中有名的纨绔公子、金陵少年，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反倒是戚一斐身后的闻罪，让他有些眼生，但总归上前跪下请安，口念贵人，是不会出大错的。

带着徒子徒孙请完安，孙班主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多嘴再问上几句。

&ldo;怎么了?&rdo;戚一斐主动搭话，排忧解难。

&ldo;还请爷，点个戏。&rdo;锦衣卫找祥云班来诏狱的时候，也没说是要干什么，吓的整个戏班惶惶不可终日，都以为今天非死这儿不可。软塌塌的小生是哭晕了又起，起了复又哭晕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到现在嗓子还哑着。

等他们到了地，才好不容易搞清楚，不是拿他们来审问，而是请来给死人唱戏。

孙班主听后，却更加惶恐了，因为这根本不像人话啊。对戏班有这种需求的，闻所未闻。真不是找错人了吗?报恩寺的大和尚，明显比他们更适合承接这个业务。或者是和死者有仇?在棺材前面，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唱大戏?也不怕损了阴德!不，这就是缺了大德了!

孙班主真摸不清楚到底该唱什么，怎么唱，唱多久。

锦衣卫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明晃晃摆出绣春刀，什么话都不用废了，唱就完事。孙班主那边就只能先搭出个架子，磨蹭时间，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戚小郡王，这个看上去能做主的人。

&ldo;知道里面躺着谁吗?&rdo;戚一斐没有直接解释，只是抬手，指给了孙班主看。

&ldo;小的愚钝。&rdo;孙班主把头低的都快到地上了，不是真蠢，而是根本没敢问。全大启上下，除了摄政王，就没有不怕锦衣卫的。

&ldo;你张爷。&rdo;

一听张珍，孙班主就没那么多奇怪与疑问了，也不觉得请戏班给棺材唱戏是结仇，因为这确实是张珍的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荒唐着。

戚一斐一直不爱听戏，再新潮流行的，都会给他一种莫名的作古之感。这挺奇怪的，等恢复了记忆，他才恍然，可不就是老嘛，在他印象里，这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但张珍作为一个合格的古代纨绔，正是喜欢这些个的年纪。捧戏子，砸银子，干了不少糊涂事。有次还稀里糊涂的招惹了个京城名旦，哭着喊着非卿不嫁，把张珍给吓的，俩月愣是没敢再给任何人花一分钱。

张珍就是单纯的想听戏，没想发展一段情。

但也因为这个误会，导致张珍的亲事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尚书家的二小姐。她不嫌弃他的名声，因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了一会儿，孙班主才反应过来，不是张珍请人，而是给张珍请的。

&ldo;我的天爷爷啊，怎么这般天妒英才!&rdo;班主确定死的是张珍，那真的是很悲痛了。毫不夸张，毕竟张珍可是他们戏班的大金主。

前半年，张家还欢天喜地的使人送来了定金，说要在张小公子成婚那日，请他们唱上个三天三夜，二小姐喜欢什么，就唱什么，都不喜欢，就给她量身打造一个她喜欢的新戏。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到二小姐府上的点戏回执，就出了那样的事。

张珍再没去园子里听过戏，也没要回他给二小姐准备的戏班定金。

&ldo;小的一定尽心唱，但是分文不取。&rdo;孙班主常年在戏剧圈里打转，寻常说话，也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念唱作打的戏味。但一颗心却是真的，别人不好说，可他不能对不起张爷的定金。

&ldo;定金能有多少?这个钱是断然少不了你的，不仅如此，唱好了，还加倍。&rdo;戚一斐没想到张珍竟还能得这样的善缘，心下如火，就更不能让好人吃亏。

张珍那边已经乐的，快要笑成一朵花了：【本公子这人缘，没的说吧?也是他老小子记得我，阿斐，你可别亏了他。我把我藏私房钱的地方，都告诉你。】&ldo;给你张爷好好唱，他喜欢听什么，就唱什么，不拘形式，但求热闹。&rdo;

张珍太兴奋了，直接在旁边飞檐走壁，给戚小郡王立地表演了一个陀螺后空翻，五周半后转体，难度系数无法估量，简直要上天：【谢了啊，还是你够意思。】&ldo;对了，声音尽量小点，别吵着前面大人们办公。&rdo;戚一斐又对孙班主补充道。只需要让张珍听到就行。

&ldo;不用。&rdo;闻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开口就是武断的一句，&ldo;不影响的。&rdo;

&ldo;这怎么能不影响?&rdo;戚一斐诧异，看了看偏厅与前面的距离，约等于没有，古代也没什么隔音技术，一头断案，一头唱戏，那画面肯定辣眼睛。

&ldo;不影响不影响!&rdo;锦衣卫赶忙齐齐摇头，从没有过的狗腿样，比孙班长还想像孙子。

戚一斐：&ldo;……行吧。&rdo;

然后，就开了嗓，给张珍清唱上了。

伴随着&ldo;东风沉醉黄藤酒，往事如烟不可追&rdo;，戚一斐牵着闻罪的手，走到祭台前，给张珍的牌位郑重其事的上了三支香。在袅袅的云雾之中，只剩下了闻罪狭长有神的一双睥睨凤目。

张珍正给戏子鼓掌叫好，叹的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啊，眼前人!】看到&ldo;人&rdo;之一字时，戚一斐正好再次抬头，与闻罪对视，在一唱三叹的荒诞中，他们只能看到彼此，也只想看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