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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ldo;如今这个局势，外边都说要不好。一旦这里沦陷，那先不说会不会有屠杀，第一这日子就要难过起来。&rdo;

说到这里，他抬头环视了四位姨太太。

怡萍年纪略大些，此刻愁苦着面容垂下头去；曼丽双手抓着手绢子，脸上却是并没有表情；素心微微咬着嘴唇，神情也有些呆；小海棠红了脸，眼睛很亮，又有点虎头虎脑的意思了。

凌云志收回目光，喟叹一声，继续说道：&ldo;趁着现在交通还通，我打算乘轮船往南走，到烟台去避一避。如果这边战事平息，我们胜了，到时再回来也容易。&rdo;

四位姨太太皆不作声。

这让凌云志很觉为难，不禁苦笑了一声：&ldo;那去青岛也是可以的。&rdo;

说完这话，他伸手一拍小海棠的膝盖，刚要提起先前那番夏日蜜月的约定，猛然醒悟到其他三位也在场，自己这话说不得，便临时咳了一声，不笑强笑道：&ldo;这个时候去青岛正好，我们权当去玩一趟，如何？&rdo;

四位姨太太仍然是沉默，片刻后小海棠审时度势地开了口：&ldo;我听你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rdo;

此言一出，曼丽先冷笑了一声：&ldo;这话说得便宜。你自然是要跟着他，要不怎么样？回娘家再让人卖一次去？&rdo;

小海棠好一阵子没和曼丽交过火了，这时不慌不忙地就做了反击：&ldo;哟，笑我是让人卖过来的，难不成你是花轿红烛抬进来的？&rdo;

凌云志没想到姨太太们在这时还能打起嘴仗来，不禁气得&ldo;哎&rdo;了一声：&ldo;怎么还吵？没长心肺么？&rdo;

曼丽知道他现在是被小海棠勾走了魂，自己这边说什么都是不对，索性撇着嘴把脸扭开。

房内又寂静许久，最后怡萍忽然抬起头，一板一眼地开了口：&ldo;外面的人都在往租界里涌，我们反倒是往外跑，这叫什么道理？&rdo;

凌云志似乎是没想到大姨太太会提出反问，讶异之余一时嗫嚅，竟是答不出话来。而素心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又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也柔声劝道：&ldo;这里是英租界，日本鬼子再厉害，总不敢和英国人讪脸。再说天津卫这样的繁华地方，我不信小鬼子们舍得祸害。你若是就这么随着人流走了，那留下来的房子怎么办？难道上青岛去就万事大吉了？&rdo;

小海棠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凌云志那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红，似乎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是表白不出来的样子，就鼓足勇气说道：&ldo;话不是那样讲。如果天津真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那咱们就得吃日本人的饭，看日本人的脸色。人家关外跑过来的那些学生们天天游行，吵着什么打倒日本国、什么不当亡国奴，不就是为了这一点骨气吗？再说又不是出去后就不回头，要是咱们能把小日本打跑，天津还是中国地方，到时再回来就是了！&rdo;

素心绵里藏针地横了她一眼：&ldo;你说得倒是轻巧。&rdo;

小海棠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她知道凌云志如今心中定是已经有了一本账，只不过是意志不坚定罢了。

凌云志低着头，事先本来预备了千言万语，可是被几位姨太太一打岔，心里乱糟糟的，竟是将其全部忘却。

不管怎样讲，留下来总是危险的，即便是住在租界区。青岛真的是很不错，本来也打算去玩一趟的，不知道为什么前三位姨太太都那样反对，也许是怕地点一变换，身份次序也会随之被打乱？

凌云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向后靠进了沙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默然无语地喷云吐雾，年轻的面孔隐藏在烟雾缭绕中，其实也是六神无主。家里没个上人长辈来做主，他年纪轻轻的，懂得什么？

最后，凌云志向前探身，把烟头按熄在了水晶玻璃制的大烟灰缸里。&ldo;还是得走。&rdo;他轻声咕哝道，&ldo;留在这里，我心里很煎熬。&rdo;

没人接这个话茬。

他自觉是讨了个没趣，然而心里慌慌的，一定要把话说完：&ldo;你们要是胆子大，就留在家里等着，反正我是要走。谁愿意跟上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