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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赵禹宸到时，太傅与其嫡妻一品国夫人与淑妃正立在栏边给鲤鱼投食，远远的瞧见御驾，便皆收了手，依次俯身，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赵禹宸满面温和来，亲自上前扶了太傅与夫人，又将心头种种皆压下，也与一旁的董淑妃温言道：&ldo;爱妃免礼。&rdo;

虽然昨日才被免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但董淑妃向来知事，此刻却并不提起，知道他们君臣有话要谈，便主动起身，与祖母笑道：&ldo;我瞧着那金鲤很是漂亮，祖母可要陪孙女去楼下好好瞧瞧？&rdo;

国夫人何氏满头银发，也是格外老练的点了点头：&ldo;娘娘请。&rdo;【当着陛下，的确是不好说话。】

赵禹宸点头看着祖孙二人缓缓下了楼，也只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太傅。

董太傅已是花甲之年，鬓发斑白，许是之前病的那一场，虽然病好了，面上还有些瘦骨嶙峋的虚弱之相，赵禹宸看着便禁不住的叹息一声：&ldo;朕叫人从内库寻了些雪莲红参，皆是些温养的滋味之物，太傅年纪大了，日后便每日略用些，好好将养才是。&rdo;

董太傅眼眶湿润：&ldo;陛下如此仁厚，乃是苍生之福，老臣便是去了，泉下也有颜面叩见先帝了。&rdo;

听了这话，赵禹宸连忙倾身道：&ldo;太傅何出此言？&rdo;

董太傅只是摇头轻笑，虽未张口，但赵禹宸耳边却忽的听到了一句格外沧桑的叹息。

【终究是老了……只怕是不中用了。】

猛地听到了太傅这般心声，赵禹宸心下也忍不住一软，打他有记忆起，董太傅便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太傅，他从读《三字经》、《百家姓》识字启蒙开始，直到往后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乃至于历来天子必学的帝王心术、御下之道，都是董太傅一点一滴，敦敦相授，十几年下来，董太傅在他心里不单是臣子，也更是恩师。

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原本就叫人叹息，再加上自小的君臣师徒之情，听到这般的沧桑之语，赵禹宸反而越发感念起了太傅往日的勤勤恳恳、公忠体国来，他正了面色，只亲自倒了一盏温茶呈到了太傅手中，真诚道：&ldo;弟子阅历尚浅，哪里能离得开太傅扶持？&rdo;

董太傅见状，面上也露出几分动容来，起身双手接过茶盏，缓了片刻，方才擦了擦眼角道：&ldo;老臣不中用，有些日子不曾出门，却不知最近，朝中可有要事？&rdo;

被天雷劈出读心异术这样的事无法开口，赵禹宸见状，便只将太傅告病之后，朝中的几件政事提了起来。

董太傅积年的能臣，手段老练，闻言思量片刻，便一一回了话，大多都与赵禹宸的心思不谋而合，偶尔不同的，也称得上是另辟蹊径，自有见地，叫人深思。

就这般，说了约有一盏茶功夫，赵禹宸这才猛的发觉，虽然他与太傅离得这般近，但除了方才的一句叹息年老之外，他竟是丁点儿也未曾太傅的心声！

赵禹宸诧异过后，心下倒也隐约有了些猜测：原本就越是心思轻浮活泛之人，心中所思所想便愈多，他也才越会轻易听见，太傅沉浮一世，历经世事，说一句心如止水都不为过，自然，便不会如魏安之流般轻易胡思乱想，叫人听得心烦。

这般一想，赵禹宸便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与太傅忠君爱国不说，且还如此内心平静沉稳，果然不愧他信重的辅政大臣。

就这般，两人一来一往，便也提到了眼下朝中吵的火热的西北军情：&ldo;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粮草困顿，好在戎狄更是艰难，这么下去，想来战事很快便能明了。&rdo;

提起这事来，董太傅的面色便郑重了许多，他沉吟片刻，缓缓道：&ldo;若老臣记的不错，西北这一仗，也打了一年有余……&rdo;

&ldo;不错。&rdo;

&ldo;陛下，可还记得《南史》绍宗侯景之旧事？&rdo;

赵禹宸当然记得，这个典故十岁之时太傅便特意与他讲过，归根到底，也不过四个字‐‐养寇自重。

赵禹宸闻言面色一正，猛的坐直了身子，面色发沉：&ldo;太傅是说，苏家有意拖延，养敌自重？&rdo;

董太傅也是满面凝重，只说的滴水不漏：&ldo;苏将军骁勇善战，陛下不可妄疑功臣，只是前车之鉴，却也不得不防。&rdo;

可是与此同时‐‐

【苏战是不是当真养寇都无妨，陛下你信他是便够了。】

苏战，便是此刻正在西北御敌的威武大将军，贵妃苏明珠的生父。

听见这话，赵禹宸的眸光猛的一颤，因着父皇临去之言，他心下的确担心苏家手握重兵，万一被梁王拉拢，甚至于自己心生反意，则江山危矣。

但他自小明史，素来认为作出那鸟尽弓藏的诛杀功臣之举乃是无能无德之君，苏战战功赫赫，国之栋梁，他虽对苏家心存忌惮，却也只是想着等着战事平定，再召苏战回京，收回军权，赐以高官厚禄架空荣养，也算是全了他多年军功。

太傅历经三朝，忠心耿耿，如何这般游谈无根，污蔑重臣？自来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若是苏战此刻并无养敌之意，而是在西北一心为国杀敌，他却因着太傅而逼得苏家心生反意，岂不是成了那等狭隘昏君？

赵禹宸放在膝上的手心猛地攥紧，他张了张口，几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确认道：&ldo;依太傅之见，苏将军可是那等养敌逆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