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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传旨时谢沁正在府中莳花，耐心听他将李玚新传来的旨意读完只止水一样地笑了笑，将那谕旨接了，而后谨守礼数地送周宣出门。

午后他仍旧往节帅府中去，萧庭命仆从将他带至书房，又教人退了出去，等室内唯有他二人时方很是笃定地笑道：&ldo;冯昭辅此举乃自寻死路尔，莫说皇上，我瞧纵使长安长公主也未必肯容他。只可惜了你家幼弟，此番被贬，可不是冯昭辅不依不饶的缘故么?倒是皇后星浔纵淑，竟一句劝也没有，她现怀着孕，若是开口求恳，圣人也该顾着些。&rdo;

谢沁闻言，摇首失笑道：&ldo;我家婳儿的性子便是皇后的性子了。节帅只瞧婳儿，可是个会求恳人的么?况且阿洵的罪责是他自己认下的，有什么法子。&rdo;

&ldo;这些都不要紧，我另有个疑惑。&rdo;萧庭默然思索良久，向谢沁低声道：&ldo;冯昭辅能有今日，绝非那些沉不住气的庸碌之人。子含，你说他一力阻你入京，是为着什么呢?&rdo;

此间暖烘烘的，谢沁闻言沉思，渐渐地，一缕凉意从心底渗出，忍不住裹了裹大氅。他想起当今的圣天子即位以来对文臣武将的态度，那些成股窜出的疑惑忽然分明了起来。

&ldo;圣天子虽年轻，却有城府。&rdo;谢沁叹了口气，&ldo;咱们先看着罢，纵有什么，现放着襄王殿下和长安长公主呢。&rdo;

&ldo;阿兕儿姑母并不是病死的。&rdo;范阳节帅府内院的花厅里烧着瑞炭，李祁抱着手炉斜斜歪在摇椅上，向对坐的李策告诉道，&ldo;阿冯子大约是知道这件事的，阿爹以为如何?&rdo;

李策身着常服，面上带着少有的闲适之色，闻言也不惊怒，只淡淡一笑：&ldo;我倒想知道太后如何。&rdo;

这话中意思甚深，李祁垂眸思索良久方明白过来，轻笑出声来：&ldo;正是呢，阿冯子不教长姊回来，便当真是为着大楚么?&rdo;

父女相视一笑，极难得的温情。李策想起什么似地道：&ldo;前日泱儿来的信上说师相的病已好得多了，你记着教人把那些药材换成滋补之物。&rdo;

转眼已到了除夕之夜，长安城里金吾不禁。除夕的宫宴被置在东内的文明殿，殿中歌舞升平，安平公主李虢儿在席间将一杯花椒酒端起来，亲自上前奉给李玚，一面还笑眯眯道：&ldo;虢儿听说昨日有人给阿爹报祥瑞，说是见华清宫里李树连理，隔涧合枝，想来是要应在阿爹身上的。&rdo;

李玚见她活泼爱动，说话时稚气未脱的模样甚是招人怜爱，便欲多同她说几句，遂伸手接过那花椒酒，尔后接口问道：&ldo;那虢儿以为，那祥瑞主何吉凶呢?&rdo;

&ldo;自然是主吉了。&rdo;李虢儿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偏头想了许久才接着开口，语气中却已然带了几分不确定，&ldo;《南史&iddot;垣崇祖传》中载&lso;木连理，上有光如烛，咸以善政所致&rso;，《白虎通》里也有相类的记载，既如此，大约是上天赞许大家的政理罢。&rdo;

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文明殿里传开，与宴之人皆是宗室，旁人也就罢了，王素闻得此言不由立时蹙起眉头，她并不记得李虢儿是这样爱在人前卖弄的孩子。

对坐的昭媛沈氏却接口笑道：&ldo;安平公主博闻强识，真正是教人羡慕王昭仪的好福气呢。&rdo;

李玚身侧的谢懿含笑赞道：&ldo;虢儿平日里便聪明得紧。&rdo;

一时间几个嫔妃所言便多是称赞之词，却听得李玚嗤笑一声，向李虢儿道：&ldo;你小小年纪，哪里便去读《南史》了，只管说你想的，不要怕。&rdo;

李虢儿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松了口气，果真笑吟吟的上前拉住了李玚的手臂道：&ldo;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阿爹，虢儿自然是没读过《南史》的，就连那《白虎通》也还认不全字呢。虢儿只听说昔人有诗，曰&lso;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rso;便想着说不定是要应在阿爹的姻缘上了呢!&rdo;

她此次的话说得直白坦诚，倒教李玚怔了怔：这小小孩童，已经知道什么是长相思了么?可他末尾只从最不要紧的地方问了一句：&ldo;你读白乐天的诗?&rdo;

李虢儿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ldo;娘子说乐天的诗尚质，现在读来正合宜。&rdo;

宫中妃嫔不少，然则能在宫宴之上，众人之前担得起李虢儿唤一声娘子的，自然便唯有皇后谢懿。

&ldo;既如此说，想来那连理的解，也是娘子告诉你的了……&rdo;李玚随口道，&ldo;既然娘子告诉你乐天的诗读来合宜，那你便诵一首罢。&rdo;

&ldo;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rdo;李虢儿诵完，见一旁的谢懿微笑赞许，心下欢愉，眉眼间更添亮色。

李玚颔首道：&ldo;虢儿的学问不错，阿懿同朕说过，《论语》和《孝经》都读了，在你这般年纪已是难得了。&rdo;言毕他向谢懿和声道，&ldo;这也是阿懿教导有方的缘故。&rdo;

一时殿中似有一阵寂静，就连殿中的乐舞都没能让殿上显得热闹一些。昭媛沈氏偏头看向昭容苏氏，见她面上也无半分佳节的喜色，遂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已又是温婉如水的模样。

李虢儿的眼珠微微一转，神色闪了闪，尔后她又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追问道，&ldo;大家还没告诉虢儿，方才虢儿说得对不对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