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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天互联网推送给我一则消息，言之凿凿地宣布，治疗糖尿病的廉价药品二甲双胍极有可能成为人类的长寿药，能让人活到120岁，而且明年就开始临床试验。科技伟大，阿弥陀佛！哈利路亚！人类的肉体既然可以活过一百年，人类的虚名应该能活得更长些吧？所谓更长，是不是意味着接近于&ldo;不朽&rdo;？这件事想想都让人的虚荣心与贪婪之心发生爆炸，不能不深入研究之。

先贤胡适先生曾提出过一个&ldo;三w主义&rdo;，来源是好国更早的先贤之&ldo;立德立功立言&rdo;，统称之为&ldo;三不朽&rdo;。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对&ldo;三不朽&rdo;有简洁精辟的界定，他说：&ldo;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rdo;这是第一项，圣人的标准，只能仰慕学习之。当今世界乃资本盛世，能不伤害他人，已经算是好人了，假如再能够有所戒慎，量力援手，推己及人，便可称得上是道德君子，然而，只做到这些，当真没有资格&ldo;不朽&rdo;。第二项，孔颖达说：&ldo;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rdo;这个看起来好像容易些，却是英雄和贤相的事业，平头百姓除非有&ldo;共赴国难&rdo;的机会，做起来也难。第三项，孔颖达说：&ldo;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rdo;在下算是个写字儿的师傅，好像这条跟我有关，然细一想，&ldo;言得其要&rdo;是哲学，&ldo;理足可传&rdo;需要自成体系，与小说没有半点干系。看起来，&ldo;三不朽&rdo;的事于在下只能算是&ldo;取法乎上&rdo;的人生态度，虚妄

这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累的一部小说，之所以感觉累，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我想尝试一种新的小说结构技术，就是将一个完整的故事&ldo;折叠&rdo;起来；二是我想检验一下我在《小说趣味的来源》中所讲述的小说技术，在操作上的便利性和实用性，以免谬种流传。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将一个完整的故事&ldo;折叠&rdo;起来讲述，并不是我的发明，在此之前，前人早已成功地运用过&ldo;倒叙&rdo;、&ldo;回述&rdo;等叙述技巧和故事套故事的叙事技术。我所说的尝试，是指我个人虽然时常使用&ldo;回述&rdo;等叙述技术，但是，将一个有开端、发展和结局的完整事件，运用调查、&ldo;回述&rdo;等方式有机地融入这个事件所生成的另一个事件当中，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在这部小说中，&ldo;吉田事件&rdo;本身就已经够复杂了，但由于这次行动出现重大失误，其间种种线索真假难辨，没有一个人掌握全部真相，所以，要将这样的事件纳入正在发生的更危急，更复杂的事件当中，而且两个事件又互为因果，互为真相，其难度可想而知。我这次将故事&ldo;折叠&rdo;起来写作绝不是为了炫技，或是故弄玄虚，其实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为了节省文字空间，是想在有限的字符空间内尽可能容纳更多的内容。于是，将小说&ldo;折叠&rdo;之后，便产生了这样几种优劣不等的效果：

第一，&ldo;折叠&rdo;之后，前边&ldo;吉田事件&rdo;的线索同样也成为了正在进行的&ldo;连环杀人案&rdo;的线索，&ldo;吉田事件&rdo;中所有的人物和行为既是怀疑对象，同时又都变成了&ldo;连环杀人案&rdo;的伏笔、悬念和说明性材料。

第二，&ldo;折叠&rdo;之后，我可以只用事实概述&ldo;吉田事件&rdo;，只讲过程和因果，不须描绘，这样便将有限的文字空间节省下来，集中运用到正在进行的&ldo;连环杀人案&rdo;之中。

第三，&ldo;折叠&rdo;之后，故事情境由被折叠的&ldo;吉田事件&rdo;代劳，故事从开始便进入了冲突与高潮，随着读者对&ldo;吉田事件&rdo;的了解，给当前事件的压力比平铺直叙的效果要强烈许多。这样一来，小说的时间就完全集中在高潮时段。

第四，&ldo;折叠&rdo;之后，每一个人物，不论主角还是配角，都是&ldo;有故事的人&rdo;，至少他们将自己在&ldo;吉田事件&rdo;中的行为与性格带入了正在发生的事件之中。这样一来，出场的所有人物都依托于同一事件，在塑造人物上便节省了许多文字。

第五，&ldo;折叠&rdo;之后，揭示人物和人物再塑造的任务就更重了，因为文字空间的限制，对人物只能在行动中边塑造边揭示，塑造集中于细节与情态，揭示集中于动机、行动与转折点。

第六，&ldo;折叠&rdo;之后，被折叠的事件可以给予现实的事件带来足够的压力，并帮助形成转折点。转折点是揭示主要人物的关键，必须要有足够的前因和压力，才能将主要人物逼到需要押上巨大风险价值的转折点上，例如&ldo;保护百灵&rdo;、&ldo;仓库赎人&rdo;、&ldo;播出真相&rdo;、&ldo;杀死吉田&rdo;等等。这些人物的转折点并非他们自觉自愿去做，而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做。每当这个时候，来自&ldo;折叠&rdo;事件的压力与现实事件的压力便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他们必须得做出&ldo;知其不可为而为之&rdo;的选择。

第七，&ldo;折叠&rdo;之后，最大的缺点就是因果关系太过复杂。在被&ldo;折叠&rdo;的事件中，每一个人物，每一个行动，每一个关键细节都有着真真假假的前因，同样，每一个人物、行动、关键细节又都有着真真假假的后果，而这些前因后果在进入现实事件当中的时候，虽然能形成迷离的悬念和内容丰富的事件、人物关系，但是，如何才能条分缕析地传达给读者，一直是令我头疼的问题。要知道，小说写作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说服读者的过程，作家要说服读者相信我们所讲述的一切都真实可靠，而真实可靠最直观的来源，就是人物、事件的种种因果关系，是逻辑，因此，在处理这种双重叠加的因果关系时，稍有不慎便会被读者怀疑，进而又会被读者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