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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其实，两位使者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见到王直，并向他传递胡宗宪的善意：王直的老母和妻儿已经从金华的监狱中释放，安置在杭州，生活上过得十分不错；王直如果能够回到伟大祖国，则可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经过两年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王直同意接受招安。嘉靖三十六年（1557）十月初，王直率千余名&ldo;骁勇之倭&rdo;，乘战船来到了岑港（舟山群岛）。

经再三的犹豫，尤其是官方答应派出指挥夏正作为人质之后，他决定接受胡宗宪的邀请，上岸谈判，此时已经是十一月。这位&ldo;徽王&rdo;对手下说：&ldo;昔汉高谢羽鸿门，当王者不死；纵胡公诱我，其奈我何！&rdo;于是，他率两名助手叶宗满、王汝贤离船上岸，受到胡宗宪的热烈欢迎，劲敌兼老乡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俨然是&ldo;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rdo;。

胡宗宪偕王直回省城杭州，&ldo;设供帐，备使令，命两司更相宴之。直每出入，乘金碧舆，居诸司首，无少逊避，自以为荣。日纵饮青楼，军门间移之观兵，因盛陈军容，以阴慑其心&rdo;（《倭变事略》）。

但此时，胡宗宪的政敌、浙江巡按使王本固横插一杠。次年正月二十五日，在王本固的坚持下，王直被捕入狱，关押在按察司狱。当逮捕他的时候，王直&ldo;强项不屈曰：&lso;吾何罪！吾何罪！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rso;&rdo;（《倭变事略》）。

胡宗宪在政治上的起家，靠的是浙江督抚们与中央特派员之间的矛盾，如今，作为方面大员，他自己也陷身于这种权力斗争游戏，只能徒唤无奈。胡宗宪倒是真心想招安王直，以利用他的力量平定海疆。胡宗宪上疏请求皇帝赦免，但&ldo;其后议论汹汹，遂不敢坚请。&rdo;（明代谈迁《国榷》）。王本固甚至上书弹劾胡宗宪，而京城已经开始传言，说胡宗宪收了王直集团高达数十万两白银的巨额贿赂。众口铄金之下，胡宗宪&ldo;大惧&rdo;，只好附和大多数人的意见。

王直虽然入狱，但其所部力量很大，在为王直报仇的名义下，他们开始四处出击。明帝国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监禁王直，并不释放，另一方面则给予其特殊礼遇，形同软禁。王直&ldo;虽系狱，其衣食卧具拟于职官。凡玩好之物，歌咏之什，罔不置之左右，以娱其心，少有不怿，医进汤药以调护焉&rdo;（《倭变事略》）。

如此拖延了两年之久，中央才最后下决心处决王直，罪名却不是海盗，而是&ldo;叛国&rdo;，在以圣旨名义下达的判决书中，指责王直&ldo;背华勾夷，罪逆深重&rdo;‐‐尽管王直并非听命于日本人，而是日本人听命于他。

令后人唏嘘的是，王直既不认为自己就是&ldo;倭寇&rdo;，更不认为自己是&ldo;叛逆&rdo;。他在狱中写了一份《自明疏》，认为自己只不过是&ldo;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捍边&rdo;，不仅&ldo;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情&rdo;，而且，&ldo;陈悃报国，以靖边疆，以弭群凶&rdo;。除了详细开列自己&ldo;为国捍边&rdo;的种种事迹之外，他提出应开放海禁，才是令&ldo;倭奴不得复为跋扈&rdo;的&ldo;不战而屈人之兵者&rdo;。

第一桶金

&ldo;中国法度森严，动辄触禁。科第只收酸腐儿无壮夫，吾侪孰与海外徜徉乎，何沾沾一撮土也！&rdo;

没有确切的史料记载王直出生年月，但据胡宗宪的幕僚谢顾日后在回忆录中说，王直在下海经商前，曾经问其母亲：&ldo;生儿时有异兆否?&rdo;

其母答道：&ldo;生汝之夕，梦大星入怀，傍有峨冠者，诧曰:此弧矢星也。已而大雪，草木皆冰。&rdo;

王直听了，欣喜地认为：&ldo;天星入怀非凡胎，草木冰者，兵象也。天将命我以武胜乎?&rdo;（谢顾《擒获汪直》）

按照谢顾的记录，王直&ldo;于是遂起邪谋&rdo;。谢顾并没有说明这段记载是否来自王直本人的口述，在王直被软禁的2年中，以及更早前其母被连坐囚禁的时候，谢顾应当是有机会与王直及其家人当面交流或参与审讯的。这种&ldo;天星入怀&rdo;的灵异把戏，与当年陈胜在鱼肚子里藏字条&ldo;大楚兴、陈胜王&rdo;一样，是中国的传统游戏。这种记载，由谢顾伪造的概率很低，倒是王直以此在自己的部众面前证明来历不凡的可能性更大。

谢顾的回忆录中，&ldo;王直&rdo;并不姓&ldo;王&rdo;，而是姓&ldo;汪&rdo;，汪直。但同时期人郑若曾（《筹海图编》）、田汝成（《王直传》）在其著作中，都记载为&ldo;王直&rdo;，而且郑若曾也是胡宗宪的幕僚，其《筹海图编》更是不朽的海防名著。王直在其《自明疏》中也说：&ldo;带罪犯人王直，即汪五峰，直隶徽州府歙县民&rdo;，似乎&ldo;王&rdo;、&ldo;汪&rdo;并用。清代张廷玉等编纂《明史》，采用的却是&ldo;汪直&rdo;，这导致了后世在王直史料解读上的困难。当代有专家推断，&ldo;汪直&rdo;应该才是本名，一是汪姓乃徽州第一大姓，&ldo;十姓九汪&rdo;，二则当时王直当了&ldo;倭寇&rdo;，为免连累家族，极可能改姓为王。当然，也有人推测，王直改&ldo;汪&rdo;为&ldo;王&rdo;，是因为不屑与前朝臭名昭著的大太监汪直同名。

根据谢顾的记载，王直&ldo;少落魄，有任侠气，及壮，多智略，善施与，以故人宗信之，恶少若叶宗满、徐惟学、谢和、方廷助等，皆乐与之游&rdo;。